羊府。
自羊续亡故后,其子羊衜便接任了家主之位,同时辞了般阳令的职务,并为父亲服丧守孝。
当然,这也是汉代官场的老套路了,不足为奇。
按理说服丧期不饮酒,不作乐,不同房,总之一切欢乐的行为都不能搞。
可奇怪的是,今日羊府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其人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向俊美,身着青色长袍,细节方面却不太讲究,给人一种衣冠不整的感觉,颇有种不拘小节的狂放之感。
并且此人不饮茶水,张口便要美酒作陪。
“羊家主,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青袍男子满饮一大碗后,很没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酒水,然后才开口笑问道。
看着眼前此人,羊衜危襟正坐,整个人却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羊衜才拱手一礼道:“先生,我羊氏自先祖以来,便世代为大汉忠臣,只效忠朝廷,先生之前所言,某万不敢应允。”
闻言,青袍男子也不恼,只是自顾自抱起酒坛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还是一口气喝完,还是很没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才开口笑道:“羊家主,某以肺腑之言相劝,家主却顾左右而言他,此非待客之道也!令尊‘悬鱼太守’之美名享誉四海,不想家主却如此庸碌,令某好生失望!”
说着说着,此人还大摇其头,脸上满是嘲讽之意。
哪怕听此人说自己庸碌,羊衜也丝毫不恼,甚至依旧面带微笑。他自幼所受的家学,不至于让他连半句讥讽都受不得。
只是,此人说自己不懂待客之道,这关系到羊氏的名声,就不能不理清楚了。
“敢问先生,某未曾轻慢先生分毫,为何不懂待客之道?”
青袍男子笑道:“家主真想让某直言?”
羊衜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好!”
青袍男子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站起来的同时,目光也变得无比锐利,几乎刺得羊衜睁不开眼,只好不再与其对视。
“家主方才说,你羊氏乃大汉忠良,可某以为,这大汉忠良四个字,有嘴谁都能说。如此推脱敷衍之词,又岂是待客之道?”
听到青袍男子这句话,羊衜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某方才已经委婉推拒了,可此人却如此露骨粗鄙,真个是丝毫不懂礼数!
刚想开口反驳时,青袍男子的下一句话,却让羊衜神色一震。
“家主如此面色,怕是在心中鄙夷某之粗鄙。”青袍男子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对于将死之人,某向来如此坦率。”
见这家伙不仅猖狂,还敢出言咒骂自己,羊衜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遂怒声道:
“先生此来,难不成是拿某来消遣的!”
“非也,非也!”青袍男子笑得愈发开心,“某一向不忍见杀生,特此来提醒家主。却不料家主视某如粗鄙狂徒,某又能如何?朐县之惨状,不知家主可曾听闻?”
羊衜本欲逐客,但听到青袍男子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顿时绷不住了。
朐县发生的事情,在顺天府的作用下,此刻已经传开了。
也正因如此,世人才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凌迟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
一时间,林子初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
羊衜目光盯着青袍男子,口中缓缓开口道:“先生所言惨状,到底是何意?”
你说的是朐县饿死的百姓惨,还是被凌迟的官员惨?
青袍男子笑道:“羊家主,咱们不妨直言。徐州之主刘玄德虽有些仁义,但林子初此人,一向最是卑鄙狠毒。因其出身寒门,所以颇为仇视世家。去岁下邳,今岁郯县,这两次屠戮,世家中人死难者足有千人之多!
而此次林子初奉命巡视郡县,第一刀砍在了朐县,第二刀将会砍在何处,家主不会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青袍男子依旧笑意盈盈,反观羊衜面色却有些不自然了,甚至额头有冷汗冒出。
林朝来南城县时,虽未亮明身份,但也未做丝毫伪装。以他羊氏在泰山的势力,肯定早就知道了此事。
而林朝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威慑。
人来了,却迟迟未有行动,也不亮明身份,足以让羊衜坐立不安。
若放在平时,这一招还算高明。
可令林朝没想到的是,青袍男子居然会趁机而入,三言两语就击破了羊衜的心理防线。
也就是说,林监军为徒弟诸葛亮造出来的声势,却成了别人的嫁衣。
若是林朝知道羊府的这一番谈话,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现在的羊衜确实有点慌,毕竟凌迟可是足有三千六百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