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
冷意从逐渐麻木的腿部开始,向着全身蔓延。血流得不少,使他感觉到身上的力气也在消逝。
但已经没有时间包扎,他根本不敢停下来,甚至连回头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沈阳,汗宫,温暖的房间,舒服的床榻皇太极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影像,他疲惫得要死,真想躺下去,好好睡上一觉。
但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遥不可及。皇太极勉强地睁大眼睛,在寒风中,又很快地眯了起来。
王国重等十几骑是越追越近,不是骑术高,而是马力的差距。建虏的战马,已经走了太远的路,而他们的座骑,则几乎没有什么消耗。
眯着眼睛,王国重的身体几乎伏在了马背上,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敌人。那个肥胖宽大的背影,让他咬紧了牙齿,眼中射出了仇恨的光。
仅有的护卫回头看了一眼,绝望之色浮起,但随即而起的却是绝决疯狂。他松开了双腿,并悄然勒紧了马缰。
战马的速度降了下来,这个建虏猛地勒停了战马,看了前面继续疾驰的背影一眼,掉转马头,挥舞着弯刀,发出如狼嚎般的嘶吼,迎面冲杀过来。
就这么逃跑,显然是逃不过敌人的追杀。建虏的回身迎战,能够牵制多长时间,他也心里清楚。
可这是他唯一的选择,用自己的命,为他们的汗王争取一丝渺茫的生机。
战马越来越接近,建虏大声嚎叫,希望敌人能够降低速度,与他交战厮杀。他的武勇,他的战技,他的拼命,兴许能拖延一些时间。
但对面的敌人似乎并没有降速的意图,当先的三骑只是分散开来,戴着铁面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露出的眼睛中射出寒冷的光。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轰,轰!三骑的手中出现了短弩和尺把长的东西,向着建虏喷吐出火焰,升腾起团团白烟。
燧发手铳,只配给中高级军官和少量的斥候。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两颗铅弹先后击中了建虏,更有一颗正中其面门。
建虏的身上迸溅出血花,仰面摔落马下,从马上掉落时,还保持着手举弯刀的姿势,就要奋力砍下。
正对面的骑手灵活地操纵战马,与无人的战马擦肩而过,将短铳插入兜袋,抽出了马刀。
另两个骑手也收好短铳,手握马刀,身体前倾,紧贴马背,用力催马,继续向前追击。
有两三名骑手加速冲在了前面,手中握着短铳和手弩,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皇太极如今已是孤家寡人,惶惶如丧家之犬,但他的体重,以及他的马力,让他逃生的机会越来越是渺茫。
即便如此,皇太极还是猛催战马,向前驰奔。没有束手就缚,哪怕明知无用,也要拼命挣扎,这是普遍的心理。
耳旁寒风呼呼作响,可皇太极还是听到了身后马蹄声杂沓,且是越来越近。
一百米,八十米,七十米
就在距离缩减到五十米左右时,当先的骑手举起了短铳和手弩。尽管有效射程也就三十多米,但此时的敌人,已经在最大射程之内。
打人打马都是一样,只要打中,就差不多能够结束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敌人的马速已经是越来越慢,显然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但追击的骑手也有些丧失了耐心。
轰,轰!两声枪响之后,铅弹疾速射出,向着目标飞去。
这是试探性的射击,两名骑手都抬高了枪口,希望铅弹飞得更远,能够将前面的敌人留下。
但短铳的精准度,让人有些失望。竟没有一枪射中目标,不管是人,还是其下的战马。
在马上奔驰,无法装填弹药,骑手无奈,收起短铳,继续策马追击。
四十米,三十米
一刻钟过去,双方的距离愈发接近,火枪的轰鸣,再次响起。弩箭射出,飞向敌人。
皇太极座下的战马突然蹦跳而起,发出痛苦的嘶鸣。他猝不及防,险此被甩下来。
拼力地想控制战马,但受伤的战马乱蹦乱跳,哪里能够安静下来,竟向着路旁的积雪和草丛中蹿去。
追击而至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分散开来,呈半包围,迅速接近。
一声悲嘶,本已快筋疲力尽的战马,又受到火枪的打击,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皇太极被甩离马背,在松软的积雪中翻滚了几下,昏头胀脑。
十几骑追兵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地围拢上来,冷冷地注视着已经插翅难逃的敌人。
王国重早已经传下命令,要抓活的。骑手们收起了短铳,马刀也翻过来。
没人能够确定这个胖大身躯的建虏是不是皇太极,更何况,皇太极满头满脸都是雪。
用力摇了摇头,皇太极勉强站起,可腿伤使得他马上又身子一歪,单膝跪在了地上。
十几骑缓缓靠近,冷冷的杀气压了下来,铁面后是更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