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锦楼。
正是初秋景盛之时,阔别多日重新来到此地,邢氏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蓼汀花溆里一场盘肠大战,以及当日那不知羞的娼妇究竟是谁的疑惑。
“太太?”
旁边大丫鬟春柳提醒了一声,她这才发现贾迎春已经迎了出来,正在处怯生生的向自己施礼。
邢氏抬手虚扶了一下,顺势指着屋里道:“进去说话吧。”
“是。”
迎春恭声应了,惴惴不安的随着邢氏进到了屋内,不等她张罗,自有绣橘奉上茶水。
邢氏捧在手里吹了吹,却不急着喝,而是垂首抬眼对拘束的迎春道:“我这回来还是为了你的婚事,老爷因恼琏哥儿办事不力,竟未能定下成婚的确切时日,故此准备亲往津门府走一遭。”
“依着老爷的意思,最好是能在年底之前完婚,若不成,就改在明年开春之后这期间,家里会为你请一位教养嬷嬷,教导你一些礼数规矩,以及过了门该如何掌家盘账。”
说白了,贾赦原想着扣下贾琏的行李,也好补一补近来的亏空,谁知却被老太太截了胡,一赌气也顾不得病体未愈,准备再去津门府割一茬韭菜。
所谓商量成亲时日云云,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但既然打了这遮羞布,好歹也要在布面上妆点妆点,于是才有了邢氏这些说辞。
迎春如今虽已经认了命,但对嫁给孙绍祖做续弦一事,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虽不敢发作出来,却是如同锯了嘴儿的葫芦一样,闷头不语。
邢氏自说自话也觉着没意思,再说这事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也不真指望迎春短短几个月就学会修身齐家。
故此例行公事的交代了几句,她便准备起身离开。
谁知就在这当口,王善保家的便急惊风似的闯了进来,大呼小叫的嚷道:“太太、太太,可了不得了,你快回去看看吧!大老爷把珍大爷给打了,自己也气了个仰倒!”
“什么?!”
邢氏惊的一跃而起,慌急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好端端的怎么会和珍大爷打起来?”
其实她对贾珍挨打颇有些幸灾乐祸,但这事儿却怎么想都透着蹊跷贾赦对自家儿子看不惯,可对东府的大侄子却一向赞赏有加,或者说是臭味相投。
若说贾赦打了贾琏倒也寻常,可却怎会无端和贾珍翻脸?
“这、这”
那王善保家的一下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又目视迎春。
邢氏心知这其中多半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忙招呼道:“走,咱们路上说!”
眼瞧这一主一仆风风火火的去了,贾迎春紧呡着嘴在客厅里呆立了良久,最后还是绣橘拿了本书在她面前摇晃,她这才晃过神来。
抬眼细瞧,却见面前正是自己那本太上感应经。
“喏”
绣橘将那经书塞到迎春手里,恨铁不成钢的道:“左右都是教人忍气吞声伏低做小,那嬷嬷没来之前,姑娘就先守着这书过日子吧!”
迎春讷讷的接过经书,半晌才道:“咱们做女子的,哪有不忍气吞声的?”
说完之后她才发现,绣橘早不知去了何处。
迎春捧着书再次呆愣了一阵子,这才默默去了楼上进行第六百七十四次重读
返回头再说邢氏。
出了缀锦楼之后,她拉着王善保家的一通追问,这才明白事情的由来始末。
却原来李纨因担心出现链式传播,最终通过某人牵连到自己头上,故此命素云前去王熙凤、邢夫人处示警贾宝玉虽是头一个得到消息的,实则却是个幌子添头。
素云先到了王熙凤处,结果恰逢贾琏强行高乐后到了邢氏家中,又不凑巧扑了个空。
只得将消息告知留守的丫鬟,让她等邢氏回家之后复述。
偏巧那丫鬟是贾赦新进买来,近来也颇受宠爱,听说自家老爷很可能染了脏病,当即吓的魂飞魄散,直接哭喊着闹到了贾赦面前。
贾赦得到消息也慌了手脚,忙命人喊来贾珍追问究竟。
贾珍初时满口搪塞,后来受逼不过这才吞吞吐吐的道出了部分实情。
贾赦闻言又惊又怒,抓住贾珍噼头盖脸的厮打,结果贾珍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打着打着倒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而贾珍则趁乱逃回了宁国府,只余下东跨院里一地鸡毛,故此王善保家这才急急忙忙跑来向邢氏禀报。
听完这一番前因后果,邢氏先就忍不住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心道亏是佛祖保佑,自己因为失身于焦顺,总担心身上留了痕迹,不敢再像往日那般殷勤,偏贾赦又是个喜新厌旧之人,这大半年来夫妻两个竟不曾剑及履及。
因此她倒还能稳住心神。
等回到东跨院里,就见各处乱糟糟的一团,丫鬟仆妇小厮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