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等萧敬退下了。
他方才轻轻的用手指节磕着案牍,而这案牍上,依旧还是从锦州来的捷报。
弘治皇帝缓缓抬眸道:“太子在西山如何?”
宫里人果然是套路深啊。
方继藩本还在预备着回答关于欧阳志的问题,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欧阳志只是掩人耳目而已,皇上要问的是太子,只是太子在西山的事,不便当着其他人的面询问罢了。
无论任何时候,皇帝陛下依旧是最关心朱厚照的,无论当着朱厚照的面破口大骂,还是一顿狠揍也好,这一点,天下人都明白。
所以弘治皇帝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方继藩并不觉得意外。
沉吟片刻,方继藩便道:“太子殿下在西山种粮读书,颇有几分诸葛孔明在卧龙山躬耕一般,倒还愉快。”
弘治皇帝沉默了,半响才道:“朕希望他在西山能学会在东宫学不到的东西,卿家明白朕的意思吧?”
方继藩点头。
此时,弘治皇帝倒是失笑道:“朕只有这么个儿子,大明的天下,将来迟早是他的,朕让你做少詹事,目的自是不言自明,你好好的做,朕希望你像教导欧阳志一般的对太子。”
“……”
这……臣妾……啊不,臣做不到啊。
方继藩有点儿懵逼,教导欧阳志一样……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未来的明武宗皇帝像个二货一般呆滞的坐在谨身殿里,无数大臣们唇枪舌剑,然后他老半天崩不出一个屁来。
方继藩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恼,却还是道:“其实欧阳志这个人,在臣的门生里,天分很糟糕,学问也很粗浅,臣一直看不上他,陛下,臣说的是实言,认真的。”
弘治皇帝凝视着方继藩,眉头皱了皱眉。所有人都将欧阳志当宝,你方继藩倒是厉害,将人家当草芥,可看方继藩如此认真的模样,弘治皇帝竟有点信了。
然后,大抵,弘治皇帝心里颇为震撼,这方继藩……恐怖如斯。
见弘治皇帝不言,方继藩便接着道:“不过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忠职守。”
弘治皇帝不禁微微一笑:“你还是没明白朕的话啊,为天子者,首要的,是宣德,所谓德才兼备,德在才先,朕的意思是,朕希望太子能够像欧阳志那般拥有高贵的品德。”
“……”
方继藩忍不住道:“陛下,其实臣的德行……比欧阳志要好,欧阳志只从臣身上沾了一点点德行,他的德行,比起臣和其他门生而言,不过尔尔。”
“是吗?”弘治皇帝不置可否:“朕也会观人的,真以为朕糊涂?”
方继藩心里忍不住吐槽了,陛下这眼力劲,居然还好意思说会观人,我方继藩三观奇正,为国为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此时,弘治皇帝目光一冷:“你在腹诽朕吧?”
方继藩拨浪鼓似的连忙摇头:“没有,臣是个愚忠之人,腹诽君上的心思,连想都不敢想,臣心里只想着陛下鸿恩浩荡,千秋万代。”
弘治皇帝露出微笑,只是这笑是似笑非笑,他定定地看着方继藩。
却在此时,外头竟有宦官匆匆而来,道:“禀陛下,刘公、谢公、李公,会同兵部尚书马文升,求见。”
弘治皇帝不禁一怔,略感惊讶,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弘治皇帝虽是感到狐疑,倒是不忘又对方继藩道:“记着朕的话,太子在西山若是不老实,你这少詹事也是责无旁贷。”
话音落下,才将刘健等人宣进暖阁。
刘健为首,几个人进来,都面带微笑,刘健道:“臣等冒昧,只是……刚出去不久,却撞到了通政司的人,听说又是辽东的奏报,还是欧阳修撰的奏本,臣等在想,既如此,不妨亲自送予陛下,臣等也想知道这欧阳修撰的奏报之中所言何事?”
大家都很期待啊。
虽然其他人都在吹捧欧阳志,可锦州城如何守城的经过,依旧没什么头绪,既然是欧阳志所报来的,欧阳志肯定会大书特书一番关于坚守锦州的第一手资料,而今锦州之围已解,无论内阁还是兵部,现在都很愉快,如释重负了呀,公务上的事,也不怕耽搁这一时半刻了。
弘治皇帝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带着笑意接过了奏疏。
他徐徐看下去,表情却又古怪起来,眉头深深的皱着,可有时,却又舒展,似乎是逐字逐句,因而看的很慢。
良久之后,弘治皇帝一脸震撼,喃喃道:“此子……真君子也……”
君……君子?
方继藩一听君子二字,心里就哆嗦了,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个人物,岳……岳不群……
对于君子,方继藩印象都不太好,比如那个完蛋的刘大夏,不也曾经号称是弘治三君子之一吗?
方继藩可没看到他像君子,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