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真正坚守道德的人,就决不会四处嚷嚷,可一旦四处嚷嚷,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君子,那么只能说明这样的人会来事,一个会来事的人,算是真君子吗?
这样说来,我方继藩才是真君子啊,只是我心里苦,心中的道德和正义感,秘而不宣,不为外人所知罢了,谁有见过我方继藩逢人就说自己仁义道德吗?没有!
此时,刘健下意识的道:“陛下,这奏疏之中……”
弘治皇帝这才猛地抬眼,道:“奏疏之中,列举了许多人的功绩,从指挥何岩、巡按李善,再到中官刘宝以降,几乎这锦州,他欧阳志能叫得上名的人,统统都被欧阳志列入其中,唯一没有列入的,恰是他欧阳志,反而他还反省了自己在坚壁清野时害死了十三名百姓的事,这不是报捷的奏疏,这是一份请罪的奏疏啊。”
请……罪……
众人面面相觑。
方继藩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实人。
刘健摇摇头,苦笑道:“真是个忠厚的人啊,倘若不是何岩等人的密奏,或许在陛下和老臣等人的心里,单凭这份奏疏,他欧阳志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马文升也是君子,和刘大夏一样,都属于弘治三君子之一。
他突然发现,刘大夏没了,这弘治三君子变成了二君子,二这个词,听着……总有点怪怪的,现在似乎,一个冉冉的君子腾腾而起。
他不禁也甚感欣慰地道:“何岩的奏疏是直接发往兵部的,事先肯定没有必要和欧阳志言明,这欧阳志不肯彰显自己的功劳,大功当前,却能克制自己,反省自己的过失,臣不及他。”
谢迁亦感慨道:“此等忠厚之人,老夫已是许多年不曾见过了,反是争权夺利的小人见得多了,这欧阳志的德行,老臣佩服。”
李东阳则是若有所思地道:“臣倒是想起一件事,就在鞑靼人袭击锦州之前,欧阳志也上过一份奏疏,当时他人微言轻,臣虽然看过之后直接拟了票,呈送入宫,可能陛下也没在意,直接就送去司礼监束之高阁了,这份奏疏,若是臣记得没错的话,也是请罪,说这坚壁清野之事,他愿一力承担。”
“……”方继藩眨了眨眼,现在他倒没有吭声了。
却仿佛,一下子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论起装逼,自己竟不如欧阳门生,果然圣人说得对,三人行、必有我师。
弘治皇帝甚有感触:“倘若朕的臣子,个个如他这般,三省吾身,绝不与人争功,也绝不推诿自己的过失,这才是我大明之幸啊。历朝历代,有才者如过江之鲫,可德才兼备者又有几人?欧阳志,足以担当朕的腹心之臣,下旨吧,命翰林修文,旌表欧阳志,命人传抄天下,咸使闻之。”
这意思是,向天下人表彰欧阳志的功绩和品德,也等同是将其列为表率,使其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刘健等人,也是感触万千,宦海沉浮得久的人,哪一个不是早就看清了人性?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心底深处,多少也都知人心险恶。
而欧阳志,就如一道光,瞬间使暖阁中的君臣们为之赞赏,这样的人,真不多见了。
你可以笑他是愚蠢,不懂得趋利避害,不知人间险恶,不知变通。
可无论如何,对于这样的人,最终你还是得肃然起敬,因为这样的人,你是无法做到他这般的。
弘治皇帝抿了抿嘴,道:“有这样的门生,想来就会有这样的恩师,方继藩,你做的很好……”
深深的看了方继藩一眼,似乎弘治皇帝眼底里满是欣慰,他有些放心了。
就算方继藩的品性,到了欧阳志那儿打个对折,方继藩再教导太子,太子的德行在方继藩这儿,再打一个对折,那也有两成五欧阳志那般的德行,这已足以让弘治皇帝欣慰了。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着方继藩道:“记住朕方才说的话。”
方继藩有点看不懂弘治皇帝的眼神,是佩服自己呢,还是佩服欧阳志呢?罢了,这样的问题,多想无益!
方继藩老老实实的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