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浑身浴血,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汉军。
作为全军中流砥柱,他站在阵线之前,激流勇进。
身后是中军将士,如墙推进。身前乃是数之不尽的汉军步卒。
如此泾渭分明的战线,他毫无后顾之忧,只管奋力劈砍即可。
每一个落在他身后的汉军士卒都会被如墙推进的孟县军将士砍为齑粉。
当艳阳高照,厮杀已近半日。即便以谢玄之悍勇,亦不免身披数创。
最近的一次就在片刻之前,环首刀砍断甲片,在肋下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鲜血混杂着汗水模糊了双眼,浸透了铠甲。
身后依然鼓声如雷,谢玄便不敢稍停片刻,继续挥刀奋进。
中军将士亦紧随其后,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无论眼前是刀山还是枪林,都只顾奋勇向前,有进无退。
“谢军侯,收刀!某乃晟武!”
忽然传来的吼声,让谢玄一愣。
用手臂擦了三次血汗,视线才稍微清楚。
视线内左右尽是悍勇冲杀的孟县将士,欢呼声响天彻底。
“胜了?”
晟武重重点头,回道:“胜了!敌军两翼溃散,我等夹击中军,敌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谢玄深呼一口气,拄着长刀瘫坐于地。
此战可谓是孟县成军以来打过最艰苦的一战。
敌军甲具精良,阵容严整。大军进退有度,士卒骁勇善战。
两军将士拼的便是弓强甲硬,刀锋矛利。
很显然在这方面孟县大军完胜。
不论是短兵相接前铺天盖地的箭雨,还是交战后锋利异常的宿铁刀。
都在各方面碾压了汉军一大截。
既有兵甲之利,孟县将士悍勇又不弱于人。
鏖战经久,汉军薄弱的侧翼率先溃退,进而演变成漫山遍野的大溃逃。
铠甲、头盔、弩机、旌旗、长矛被丢满了一路。
此天赐良机,张白骑再也不会错过第二回,率领数百铁骑策马而出,一路追杀十余里,直到汉军主力上前接应,方才罢休。
阵战获胜的高顺所部将士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清理缴获。
一旁自有张白骑、段文等人率部防御。
显然这种警备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因为此刻汉军主力已经后撤数十里。
两战皆败,汉军已经彻底胆寒。
若说首败乃是轻敌之故,轻骑陷于困阻,非战之罪。
那今日之败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两军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孟县将士没有任何取巧,就只凭手中强弓利刃,正面砍穿了汉军阵线。
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了大战始终的裴绍心情良久不能平静。
犹记得几个月前张瑞初至孟县,孱弱混乱。攻城需要裹挟流民。仅几十名县兵便能赶得他们狼奔豕突。
不知不觉竟发展到如今如此强盛之局面。
没有任何阴谋诡计,仅凭将士剽悍用命便正面击垮大汉州兵。
旁边传来裴琚兴奋的声音:“缴获如此多的铁剑、盔甲,又能熔炼数量可观的农具了!秋收可期!”
有军官据理力争,道:“裴祭酒,吾等将士奋命才有此获,不能全熔炼成农具吧?可否亦为吾等打造一批宿铁刀?现在除了高校尉所部,其他人都未配此刀。吾等皆望眼欲穿!”
“莫要跟某说这些!想要刀自己去找尔等主公。张将军已应允,破大陵前不再锻刀,所有铁器尽铸农具!”
一旁传来军官小声的嘀咕:“某要是有胆直面主公,何必找汝商议?”
想起那画面,这名军官顿时不寒而栗。
主公甚至不用说话,仅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自己,就能吓得自己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提任何要求。
二人声音不大,又很快就停止交流。
却震得裴绍头晕目眩。
这是铸剑为犁?
其心境之高,令人不敢想象。
再冠以贼名,简直是对天下人的侮辱。
若天下贼子皆是如此,则从贼又如何?其汉室可亡矣!
裴绍不得不拷问内心。
汉贼之辩当真如此重要?
若从贼可铸剑为犁,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便是被人误以为贼又如何?
守着大汉官名,却外不能御胡虏,内不能抚流寇,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生民易子相食。那要这清白之名又有何用?
其与沽名钓誉者何异?
“万胜!”
凯旋而归的军人们意气风发,围观的群众大声喝彩。
望着笑容洋溢的人群,裴绍愣神许久。
自打被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