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所以,李简倏然间觉得,自身似是对世间也没有留下什么遗憾了。
做了想做的事,全了自身所求,还顺势给妻儿添了改变命运的萌荫,他就觉得挺幸运的,已经知足了。
亦是可以很从容的迎接死亡了。
这种澹然的神态与眼神,令风尘仆仆赶到的曹叡见了,心中很是惆怅。
他倏然觉得亲自来见李简很没有必要。
从一个生母被处死的皇子,变成了天子且统御了天下十余年,这种经历让他能很轻易的看透很多人与事。
比如,对于李简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定为厄运之君、径直在魏武高陵行厌胜之术意图将他诅咒早亡,他意难平。
他想别人知道与认可,其实他是一位很称职的君王。
但待他看见李简那张因失血过多而倍显苍白的脸庞之上,却有着从容的神态与澹然的眼神,他就知道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长在人心之上的偏见,就连上苍都无法抹杀。
即使他能扭转了李简的偏见,对天下悠悠之口奈若何?
人们不管也不在乎他是否对国事呕心沥血、一直在励精图治,人们只是知道他是天子,所以关乎魏国的一切,他都要享其成坐其败。
如此,而已。
无需去分对错,不用去理清前因后果。
是故,待曹叡入了小亭就做后,没有什么言辞,只是安静的让侍从奉来吃食,略一抬手示意李简一并用餐。
犹如两个在外的旅人萍水相逢,其中一人好心邀请另一共餐般。
对此,李简略显感慨。
这种素昧平生、不愿攀谈但可分享食物的做法,在他的乡梓是很常见的。
因而他也没有什么言辞,对眼前这个风尘仆仆、满脸倦色的人也毫不好奇,仅是轻轻颔首致意后便安之若素的用餐。
也正是这种澹然,令曹叡心中那潭死水复有了涟漪朵朵晕开。
唯有的不同,则是曹叡顿生的情绪乃嫉妒。
或是说羡慕。
因为他也很累,且是不止于长途跋涉的身体疲惫。
他已然许久没有这种安之若素的心态,没有对一切事物都能澹然处之的胸襟了。
似是,自从逆蜀首次出兵陇右便没有了罢。
唉,十余年了。
且还不知道持续多少年。
瞬间没有了食欲的曹叡,轻轻将竹箸搁置在桉,随手拿起酒盏慢慢品着。
酒水微凉,兼甘冽,入口后一扫即将秋收时节的燥热,让曹叡暂且缓了心绪,将略显迷离的目光四顾,依次落在了笔墨,琴台,棋枰,木剑,投壶,茶炉,马厩等富贵之家消遣时光的物品上.........
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
他不知道魏武帝封公封王后,是否会偶尔想起早年辞官避祸乡梓时的闲暇恣意。
但他知道,自身如今很想有一段这样的时光。
“多谢足下赐餐。”
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恍忽的曹叡被一记声音唤醒。
抬头一看,却是李简已经用餐罢了,正直身对他拱手作谢。
“嗯。”
点头含湖不清的应了声,他略作思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声,“君行厌胜之术咒天子亡时,可曾思虑过,孰人可代之否?且彼代之,何以断言更胜今天子邪?”
“呵呵”
不料,李简闻言莞尔。
但笑意似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还很不雅的龇了下牙才继续说道,“足下何所疑邪?孰人可代之,非我之责也;可否胜之,亦非我可决也。夫谋万世者不拘于一时,穷途则求变耳,何能因噎而废食。”
曹叡默然以对。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毕竟自魏武创业至今,魏国从来没有如他在位期间这般连遭败绩与失土的凄惨。
抑或者说,朝野上下皆觉得魏国换一位君主,所迎来的结局再怎么坏,都不如现今这般坏了罢。
带着这样的领悟,曹叡头也不抬的冲着旁边的侍从挥了挥手。
用过餐了,问过话了,也该让一切尘埃落定了。
李简将会依着夏侯玄寻的扣押理由,以“大不敬”的罪名处死;其余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皆被下令缄口,如果不能守密,曹叡不介意让他们永远闭嘴。
那些直指司马昭参与其中的衣服补丁将尽销毁,就连夏侯玄、燕王曹宇上禀的文书亦一并毁掉、不得录存。
而他翌日亦会前去魏武高陵拜谒。
将此番匆匆赶回来邺城的目的,变成期盼魏武在天之灵庇护战事能一切顺遂。
如此,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哪些质疑他德不配位、认为他乃厄运之君的人,他不打算去理会,至少现在不理会。
如今的他就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影响关中决战的因素。
盖因一旦关中决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