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岑并不喜杀戮,在那么克己复礼的人身旁生活了数百年,她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改变某些已成习惯的东西。
唯一一次起的大开杀戒之意,还是她问鼎魔界之后,下定决心想攻九重天的那回。
但最后,她还是没能如愿。
惊虚握于掌中,剑气凛冽如虹,白衣仙君似魅影一般穿梭在人群中,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成河。
昀丽的面庞沾了几滴鲜血,殷红的唇瓣溢着戏谑的笑意,剑光偶尔映在她的脸,在一片阴冷之色中,照亮了那双透澈无比的琥珀色眸子。
一招一式如信手拈花,染红了的白袍在风中被撩起了衣梢,像极了日落黄昏下,突然迎风绽开的绝色海棠。
分明是索命的魔鬼,那手起剑落的动作,却叫人生出了一种窒息又极其吸引力的美感。
耳边充斥着各种令人生寒的求救声,岚久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脸色陡然变得更白了。
是一只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
岚久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冰冷的水中,腹部的剑伤隐隐作痛,他几乎要拿不稳自己的剑了。
连云玉子都死在了那人手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这分明是人间炼狱啊!!
岚久死死地盯着踏血而来的女子,胸膛剧烈地震动着,濒死的寒意直击心脏。
逃啊,快逃啊!!
他的内心惊恐地喊叫声,颤抖着的身子却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半分都挪动不了。
一步,两步,三步…
步步逼近。
“呀,岚长老你说,本君会不会像放过禅真大师一样,也放过你呢?”明岑将还在滴着血的惊虚轻轻一挥,血珠入泥,“毕竟你可也曾指点了一番本君爱徒,所谓师徒情深,这徒弟欠下的人情,本君这个做师尊的,理当替他还,莫叫我家小徒弟常挂于心呀。”
岚久的剑尖抖动着,脸无半分血色。
明岑不杀禅真,只因其先前未曾参与过对她的讨伐。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怎可能被放过?
还活着的无渊宗弟子早就被明岑这强悍到可怕的实力给吓住了,个个脸色苍白,只敢小心翼翼地围在两人周围。
一人一剑便将这百余实力不俗的修士屠了个大半,该是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怕是……连昭灵仙尊也做不到。
明岑瞥了眼迟迟不敢前的无渊宗弟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我决定……下手的时候会轻轻的,温柔地杀了岚长老。”
话音刚落,手腕一转,莹白晶透的灵剑携着黑色魔气挥。
岚久瞳孔陡然紧缩,条件反射地提剑挡去——
铮——!!
是兵器相撞声。
但岚久明显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劲的气息,心下不由得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去。
俊美少年一身月牙色道袍凌乱不堪,已是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他单手将人摁在怀里,另一只手持剑挡下了岚久,而染血的衣袍下,插进泥土里的惊虚微微摇晃着。
那紧促的心跳随着震动的胸膛传进她的身体里,融入血肉。
嗅到了他身浓郁的血腥味,明岑手指动了动,却又很快地垂下了:“强行从秘境出来了?”
昼山秘境难入更难出,若没有传送符,怕是连化神修士都不能从里面出来。
而辞镜却以出窍修为做到了,有可能吗?
明岑唇瓣微勾,眼底掠过一抹阴鸷。
呵。
当真是锲而不舍。
辞镜抱着她,往后退了些许距离,哑着声音:“嗯。”
“为什么要阻止我?”明岑试图从他怀里退出来,“觉得我错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少年薄唇紧抿,俊美的面庞全然无昔日的乖巧,狠狠地将人又按回怀里:“师尊没错。”
明岑蓦地一愣:“…那又为何要阻止我?”
“他会脏了师尊的剑。”
辞镜双目通红,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一般,紧紧地抱着她。
狂乱的心跳久久不能回复,浑身的血液都是凉的,叫他手脚发冷。
少年近乎耗尽全身的灵力,在那秘境结界里不知劈了多少剑才劈出了一个小口子,现在他的手依旧在颤抖着。
那铺天盖地的恐慌在满目的横尸与血河时,升到了极致。
如今将她拥在怀里,他的心也没能彻底平静下来。
害怕他来迟了。
害怕会失去她。
害怕怀中人只是幻影……
他其实也只是一个胆小鬼罢了。
“若师尊想杀他,让弟子来。”
明岑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你……帮我杀人?”
“师尊要做什么,弟子都帮你。”
“不觉得我在滥杀生灵?不觉得我魔入心生,以杀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