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声夹杂着内侍宫婢的哀嚎声。
可宫殿内却安静得可怕。
武则天神情平静深邃,侧头透过半开的窗棂凝视殿外的参天古树。
半垂的湘帘和薄纱幔帐将廊庑笼住,鎏金铜钩上的铃铛轻微作响。
她在宫里几十年,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武则天双手撑着软榻站起,按了按镶嵌在黄木梨桌上明珠,墙壁缓缓打开一道门。
她走进密室,密室陈设很朴素,就一尊佛像,佛像前面放着她亲手抄写的佛经。
金碧辉煌的皇宫,只有这里才是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这里,她诉说自己的苦楚,或是哭泣、或是怒骂,或是恐惧,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做一个真正随性的自己。
一位娇弱的女人。
一旦离开这里,她就是睥睨天下的女皇,不能有半分的露怯,否则下场只会是粉身碎骨。
“好冷。”
明明密室温暖如春,她只觉身上一阵寒冷,彻骨的冰凉席卷着她。
“我用了二十年时间,踏着累累尸骨,殚精竭虑、穷尽心思,才建立了帝国。”
“一千年来,哪个皇帝能将广袤草原纳入中原版图,朕做到了,朕做到了自诩英明的男皇帝所无法完成的伟业。”
“就因为我是女人么?”
“我好怕。”
武则天静静的站着,眼睛已然空洞。
在帝国即将倾覆之际,她脑海里只浮现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子唯提醒过我的。
他出征前,分明提醒过我两次啊!
“不,全都怪你,张巨蟒,全都怪你!”
“你替朕遮风挡雨,你替朕解决一切麻烦,你给了朕安全感,不然朕怎么会疏于防备,怎么会让这群逆贼兵谏!”
武则天突然变得嘶声力竭,声音尖锐刺耳。
就像一个无助的女人,只能靠歇斯底里才能发泄内心的恐惧。
“子唯,你不是无所不能么,朕不能失去江山。”
“朕这一生为之奋斗,这个帝国就是朕的命啊。”
“你快回来杀了这群反贼,快回来!”
武则天眼眶通红,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
她凝视着佛像良久,好似在回望自己这一生。
很久很久。
她表情慢慢恢复平静,佝偻的脊背挺直,转身走出密室。
寝殿里,只剩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娥,宫门一阵急促的敲锤。
武则天端坐在软榻,她很平静,就像往常一样威仪万方。
“陛下,快逃吧。”一个贴身宫娥颤声劝道。
武则天没有说话。
逃?
又能往哪里逃?
她在皇城留有诸多后手,亦控制着不为人知的武装力量。
但玄武门失守了!
政变控制直通内廷的玄武门,等于扼住了整个中枢的咽喉。
她对城门的管理极为严苛,无论是开启还是关闭,都需要繁杂的手续才可以达成。
而眼下轻易被突破,唯有一种可能。
值守的将军全反了!
就在此时。
“砰!”
如山崩的声音传来,宫帷揭开,李多祚,薛思行,武攸宜已持血刀闯入。
三人见寝宫并无威胁,这才禀明身后,李昭德和张柬之扶着李旦走进来。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文臣武将。
“臣等参见陛下。”
李昭德神情冷峻,深深作揖施礼。
其余人皆躬身。
武则天眸子迸射出狠戾的光芒,扫视全场。
这一刻,寝宫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一股恐怖的威势。
令人心悸,神魂颤栗。
陛下虽然已弱不禁风,仿佛依旧是一个强大不可战胜的存在,那种威压犹如实质性。
武则天平静道:“你们谋反?”
“陛下!”
武攸宜赶紧站出来,慌忙解释道:
“臣等并并非谋反,只求一道旨意,诛杀张巨蟒的旨意”
声音都有些发颤,说不完整。
“你们谋反?”
武则天没理会他,又再度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李昭德眯了眯眸子,面无表情道:
“启奏陛下,张巨蟒擅权乱国,臣等联名上表请诛此贼。”
“请陛下给一道旨意,好让此獠之首级遍示朝野,平众怒,安天下!”
“呵呵”武则天扯住讥笑,陡然拔高音调,冷叱道:
“敢带兵站在这里,连谋反二字都不敢付诸于口么?”
话音落下,武攸宜浑身僵硬,旋即像是冷水灌进天灵盖。
他面色剧变,终于后知后觉。
不是说只是诛杀张巨蟒么?
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