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若无重大意外,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皇上,您可别忘了还有日本方面……”
“你且慢。”朱翊钧摇头道:“日本方面的事情……怎么说呢,朝廷内部争议很大。”
他见高务实听了这话就有一个挑眉的神情,立刻伸手虚虚一压,示意后者稍安勿躁,然后继续说道:“一开始我见你坚持,自然是支持你这一派看法的,但刚才听你分析了西域这档子事之后,我觉得……得有个侧重,或者说需要调整一下先后、主次。”
高务实略微皱眉:“皇上的意思是平倭之战应该延后,先把西域的事情解决?”
“你觉得怎样?”朱翊钧问道,他还是很重视高务实的意见的。
高务实沉吟片刻,皱眉道:“调整主次先后本来并非不可,但眼下的战机如若错过,却是非常不应该。”
“此言怎讲?”
“臣的意思是,丰臣秀吉这一死,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那套所谓丰臣公仪,臣之前已经在奏疏中向皇上说明过,其实问题很大,乃是以文职关白侵夺了征夷大将军的职权,与倭国传统不符,国内一直就有很多人暗中反对。
他活着的时候凭借实力、威望以及一些权谋手段,还勉强能够压制住,至少面子上能够维系着,可眼下他本人死了,唯一的儿子却年幼无知,倭国国内已经暗流涌动……
按照臣原先的想法,只要在这种时候暗中挑动一番,让倭国国内的矛盾激化,然后拉一派、打一派、震慑一派,就可以比较轻松地拿下日本,逼迫各路大名纷纷降服,继而就算是达成了目的……”
“诶,等等。”朱翊钧皱眉道:“各路大名纷纷降服就达到了目的?不打算和朝鲜一样让其内附吗?”
“很难。”高务实摇头道:“倭国与朝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朝鲜与我陆路相连,一旦内附,法统确立,辽东军就是高悬于其头顶的利剑,大军朝发夕至,何况届时还可以于当地驻军,更加方便镇压不法。再有女真转封于其内,又能使其无法团结一致,方便于我朝从中……展布。
倭国则不同,其孤悬海外,若要做到随时出兵镇压不法,则必须长期维持一支强大的水师,否则便只能依靠民间力量,如北洋海贸同盟……征调民船虽然历代皆有惯例,但总不能以此为倚仗,否则岂不是颠倒了朝廷与民间的主次?
可是,让朝廷水师长期维持较大规模却又无此必要,毕竟除了日本之外,朝廷目前并无海上之患,而一支只为了打仗存在水师,无论是打造成型还是每年的花费,都可谓十分惊人……皇上应该知道臣这二十多年才打造出来的京华两洋贸易舰队花了多少钱吧?”
朱翊钧摇头道:“具体的我哪知道,但大概情况还是有所了解——就冲你那艘‘东昌’号一条船花了三十五万两银子,我就知道两支舰队怎么着也是数千万的银子的本钱砸进去了。
哼哼,你是管户部的,你觉得朝廷砸这么一大笔钱去搞一支平时压根用不着的水师,外廷会怎么说,士林民间又会怎么说?”
朱翊钧说到此处,忽然捏着嗓子,装腔作势地道:“以皇上富有四海,宜思慎乃捡德也。夫何取银动至几十万两,索潞绸动至几千匹,略不知节。今又靡费数千万两以为水师,痛哉!四海本无风波,水师筹建为何?皇上无宜自解,何以信天下,而服沂之心耶!”
朱翊钧这般装作朝臣诤言苦谏的模样自嘲,让高务实都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一下哈哈大笑了出来。
但朱翊钧却没笑,反而羊怒道:“你还笑!你是不知道,我这皇帝当了快三十年,一开始没亲政还好,朝臣们还时不时上疏称颂一番。可自打亲政以来,不说每日吧,每个月总少不了这样的‘逆耳忠言’。
我可跟你说,他们可和你刚才说的‘逆耳之言’不同,你那是就事论事,他们纯粹就是没事找事,一个个都好像教训皇帝上了瘾,一个月不教训,好似整个人都不舒坦!简直晦气,成心让我发怒!”
这种事高务实也不好说太过,只好笑着道:“臣见皇上似乎也没怎么因此发过怒呀。”
“哈,那是,那是。”朱翊钧哼哼唧唧道:“他们想让我发怒,是想着名留青史呢,这点心思我会不知道,会让他们这些人得逞?我偏不理他们,统统留中不发,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名留青史?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高务实忍不住再笑,朱翊钧却感慨起来,起身走到他身边,按住了想跟着站起来的高务实,道:“想要名留青史不是不可以,学你不就好了?安南定北,平西征东,将来后人提及,谁不得翘起大拇指夸一句‘壮哉高公’?
偏偏他们又没什么本事,只把骂皇帝当做留名的捷径,个个都以为自己是魏征……真是笑话!若非有李世民的贞观之治,他魏征再如何直言敢谏,青史之中谁关心他?”
高务实难得听朱翊钧发表议论,没想到还如此一针见血,不禁肃然拱手道:“皇上高论,臣也深以为然。”
朱翊钧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