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六百石的议郎、中郎之类的,绝非难事。
他还年轻,若果真能进雒阳打拼,说不定还能在知天命前,熬出个两千石!
可他为何非要弃官跟刘表去荆州趟这浑水?
眼下的荆州七郡,南阳郡守和原刺史皆因孙坚而死,宗族遍地,又有袁术霸占南阳郡,内忧外患时局动荡,并非什么好地方。
刘琦对外言称:自己随刘表去荆州,只是恐家严年事已高,独身上任恐有疏失,其所为只为尽人子之道。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这年头凡事以孝为德行之本,刘琦这番解释,不但说的过去,更是借机刷了一波声望。
但事实上,他是在坚定的一步步执行自己的计划——在刘表上任的早些年里,让自己成为荆州不可替代的少君。
……
刘表在雒阳任北军中侯,卸任交接颇有周折,其言到荆州最快也要在三个月后。
故刘琦先往荆州,来替刘表探路。
刘表虽不想让儿子辞官,但两人相隔实在太远,刘表光凭扯嗓子也喊不住他!权衡一番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刘表致书与刘琦,征辟他为刺史掾史,吩咐刘琦变卖族中财货,汇族中私士,先行前往荆州探查。
这一探之下,刘琦就探到了临近襄阳县的宜城。
……
“伯瑜,再往前走,便是宜县辖境!你我且莫向前了,在这里驻扎静候叔父可好?”
说话者乃是随刘琦一起来荆州的同宗,高平县人刘磐。
刘磐乃刘表长兄之子,是山阳刘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是和刘琦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从兄弟,山阳刘氏的兵壮,平日都归他操练。
至于他口中的‘伯瑜’,乃是刘琦表字。
刘琦乃长子,伯为长仲为次叔为三季为小,其名为琦,意指美玉,瑜字亦有所指,《礼记·聘义》中有瑕不掩瑜之说,故表字伯瑜。
刘琦将手中的水囊向着刘磐抛掷过去,微笑道:“来都来了,为何要在这里虚耗岁月?还不如进城搜罗些情报来的实际。”
刘磐不愧是武人出身,他轻描淡写的伸手抓住了刘琦掷来的水囊,仰头‘咕噜噜’的也灌了一口,打了个长嗝:“你我乃是探访,非是替叔父上任,且这一路上也探到了不少情报,知晓了南郡有宗贼为患,不服官署管制的少说也有数十家,襄阳、江陵等大县亦为其等掌控……这些情报回报给叔父足矣。”
刘琦对刘磐的话不置可否,笑道:“兄不想入城,莫不是听说此间有宗贼之患……有些怕么?”
刘磐比刘琦还大上几岁,且一向又以‘山阳刘氏族中最善骑射者’自居,岂能承认自己怕事。
刘磐脸色发红,道:“休胡说!为兄有甚怕的?我就是恐万一惹出乱子,回头耽误了叔父上任,反为不美。”
刘琦叹息道:“兄长之虑虽有些道理,可问题是你我现下探听来的这些情报,对父亲而言并无大用。”
刘磐闻言皱起了眉头。
“南郡宗贼甚多,各族皆圈养私兵,霸占州县,叔父身为六百石刺史,有监察郡县豪右之责,这情报岂能无用?”
刘琦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县城,道:“南郡宗族圈养私军者甚多,路人皆知,父亲若来荆州,沿途随便找几个农户一问便知……又如何算是有用?”
刘磐有心想反驳刘琦两句……但细琢磨一下,好像还真就是他说的对。
他不由沮丧的长叹口气,道:“那你且说,什么情报才是有用的?”
刘琦不并着急回答他,只是反问道:“兄长,何为宗贼?”
刘磐回道:“一地豪强中,为恶者。”
刘琦笑道:“兄长此言不对。”
刘磐皱起眉:“哪里不对?”
“鱼肉乡里,为富不仁,强迫民女……算为恶否?”
“自然是算。”
“做了这些事的宗族,便一定要归为宗贼么?便一定要举族讨之么?”
刘磐闻言一愣,犹豫道:“应该是……不用吧,好像是太狠了些。”
“那就咱刘家这种外来士人而言,兄长觉得谁才是宗贼?”刘琦微笑着继续问。
刘磐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后,方才明白了刘琦所指为何。
宗族豪强,大汉各郡皆存,因汉朝田地为私有制,耕者有其地,可自由出卖,因此便容易形成兼并。
诸郡县中,越大的豪族,便越是以兼并土地为家族主营之业。
他们有钱,有田,有私士,有军械,唯独没有取得正经仕途的门路和从高官先祖那儿继承下来的经学治典。
没有正规仕途门路的豪族在地方掌控部分权力和经济,他们与以士人所任的监察官在一定层面上可以相辅相成,若能好好合作便可各取所需,但若彼此相恶,那便是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