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徐徐,春寒料峭。
祁连山依旧白雪皑皑,墙湾下却已冒出了绿芽。
一行数十骑奔出关城,往东而去。李承志予城门相送,骑队渐行渐远,直至化做一团黑点,他才走下城楼。
不知何时,拂袖而去的崔光与魏子建又去而复返,坐在衙堂之中喝着茶水。
看李承志进来,崔光轻叹一声:“李元伯走了?”
“走了!”
李承志回了一句,又朝着崔光深深一拜:“今日若非尚书指点,晚辈定然还蒙在鼓中,不胜感激!”
“你又何需自谦?”
崔光一点都不居功,“若非你早有料定,怎会前脚自大碛、比干城撤回大军,后脚便进军敦煌,以免后顾之忧?”
之前不理解,但见过李韶,看过朝廷招抚、封赏的圣旨之后,崔光与魏子建便知,并非李承志贪心不足,欲将河西之地定皆收入囊中。而是他怕被抄了后路。
河西已至西陲,只要扼守丝绸古道,朝廷的兵马自是进不来,那还有何人能令他如此心忧?
无非便是浚稽山以北的柔然,或敦煌以西的高昌、高车。
便是因此,崔光才料定,李承志未雨绸缪,担心朝廷彻底不要脸面,会与胡族狼狈为奸。
而以李承志天纵其才,今日便是他不指点,估计不消半日,李承志就能想通其中关节……
“况且也用不着你谢,老夫所虑者,无非便是关中百姓,并这天下苍生,是以你万万莫要自做多情……”
说到这里,崔光五官一皱,一张老脸好似拧成了苦瓜,“但有一日,若是将老夫今日之事劝你放归李元伯之言泄露半句,十有八九会落个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恶名,可惜老夫一世英明……”
李承志回的斩钉截铁:“尚书放心,万万不会!”
“你懂个鸟毛……你自然不会,那李元伯呢?”
崔光越想越是恼火,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老夫要被你这小贼害死了……”
李承志稍一转念,不由的乐了起来。
如崔光所言,还真有可能。
他一代文豪,又任太学、国子监祭酒近二十载,可谓桃李满天下。
且为三朝元老,贤良之名天下皆知,可谓德高望重,慈明无双。
若是如此人物都降了李承志,定然举国哗然。对李承志而言就如雪中送炭,而对于朝廷,却如雪上加霜。
当然,这样的事情李承志定然是不能干的,一是没人会信,二是很有可能弄巧成拙,引起崔光的反感。
但对于李韶而言,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待到回到关中,只需实话实说,将崔光劝李承志莫要为难于他的那番话讲上一遍,就能引无数人遐想。
再等传回洛京,高英与元氏皇族,该如何看待同样与李承志亲厚的刘芳、游肇。又该如何看到以崔光、刘芳为代表的山东士族?
自然不可能一蹶而蹴,但值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不需多久,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李承志越想越是高兴,崔光却越想越是恼火。
“悔不该一时心软……便是关中士族尽皆死绝,又与老夫何干?”
他怒声骂道,“奸诈小贼,同样为使,你即能将李韶放走,为何不能将老夫也一并放还归朝?”
李承志哈哈一笑,拱手揖道:“此一时彼一时,之所以不放尚书,是因朝廷背信弃议,自食其言。明面招抚予我,暗中却遣大军攻我西海……只要这桩官司断不清,晚辈定然是不会放尚书归朝的……
但世叔却不然,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便是晚辈欲举反旗,也要知会朝廷一声,以免失了君子之道……”
“如此奸贼,也敢自称君子?羞煞老夫也……”
崔光一脚就将几桉踢翻,怒气冲冲的出了衙堂。
李承志也不恼,施施然的做着揖,做足了礼数。
“你莫怪孝伯兄失礼,他是恼大兄李韶走时竟都不知会一声。便是装模做样,也该向你过问过问,何时将他放还……”
李承志转着眼珠,只字不应。
若是问了,就是自己不放。若是没问,那就可能当做是崔光自己不想走。李韶心知肚明,是以才只字不提……
不知李承志转的是什么念头,但大致能猜到定然是在算计崔光。魏子建怅然一叹:
“所谓病急乱投医,若真如孝伯兄所料,朝廷欲冒天下之大不韪,引胡族入关,便与自掘根基,自寻死路无异。待那时便是丧义辱节,人心大失。你只需蹈仁覆义,便能此消彼长……但前提是,你如何破局?”
李承志稍一沉吟,只回了一句:“外舅放心,小婿自有打算!”
若是猝然不防,十有八九会被打个手忙脚落,便是一败涂地也不无可能。
但即已料到此节,焉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硬等着祸事落到头上?
年节时撤回大军,并诸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