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接一根的炮铳被兵卒自驽马、驴骡背上卸下。
每根长有两尺余,口径近两寸,壁厚约两分。净重才只有四十斤,既便是驮力最弱的母驴,每头也能驮带两根。若畜力不足,兵卒也能扛着走。
炮头部分加有铁箍连着八字支脚。脚底带有铁绊,中空如环,各用一根两到三尺的铁钉穿过,而后砸进地面,用来稳固炮身。
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虎蹲炮,发明于明嘉靖年间,戚继光就是用此物抵御倭寇,成就戚家军赫赫威名。
李承志整整提前了一千年,让其在南北朝面世。
火药是纸包定装,每发一炮填装三两。弹丸则五花八门:有甲厂炼钢煅甲之后的废铁砂,也有铜厂烧炼铜矿石后无处所用的铅锡制所在细丸,更有出自弱水的细石。
最后一种最为方便:于夏日予河中浅处立两道铁筛。挖出河沙先过粗筛,后过细筛,就能选出大小如黄豆般的石粒。只两三个兵卒,每日就可筛出上万枚。
李亮此次出兵足足征用车驾五千余,除供兵卒换乘、装运粮草外,足有一千余车全为此物与火药。
若是还不够,随便找一条河谷筛些碎石,更或是砸碎大石就能充当弹丸。
炮铳也足足带了千余蹲,专事侍弄火器的炮卒则带了一府三营,由此便知李承志的决心
罗鉴自然是认不得此物。
之前观望一阵,不见敌军前阵架立炮车,他还暗暗松一口气。便是见兵卒搬出一根根形如石柱物事,抡着铁锤叮叮咚咚的地中砸的时候,他依旧是好奇胜过警惕。
但再见敌方中阵步卒、两翼甲骑皆是开弓引弦,虎视眈眈之时,他才后知后觉:这是在防备己方甲骑冲阵,更在为那些往地中砸钉的兵卒争取时间。
到此时,他才悚然一惊:此时之情形,与月前与那李丰对阵之际,西海前阵之步卒架立炮车时的情景何其相像?
难不成,此物也如炮车一般,可将那“飞雷”抛出?
但怎么看,好似也只是一根铁柱而已
暗暗猜忖,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不详之感,罗鉴一声冷喝:“召回斥候,再令尉刚,准备出击!”
罗平应诺,跑兵卒往中阵挥旗,随即便听鸣金之声,镇军之斥候相继回阵。
西海塘骑也不追赶,而是自两翼绕回本阵。
不等队主下马,罗鉴急声问道:“敌军意欲何为?”
“末将也不知!”
“那敌军钉入地上的又是何物?”
“应是铁器,形如筒状,长约两尺余,粗有两寸,皆是斜立,似是绊马桩一般。但桩头却无尖刺”
怎可能是绊马桩?
有这功夫,还不如以长枪为墙,立一座拒马阵。而那铁筒那般粗,远不如枪刺尖厉,且只有两尺余,还摆的那般稀疏,莫说阻马,便是三驾大车并作一道也畅行无阻。
再者自己又非眼瞎,明知敌军于阵前布了机关,又岂会蠢到正面冲阵?
而敌贼既然大费周折,将此物立于阵前,绝非无的放矢,必有奇用。
但问题是,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猜疑一阵,罗鉴猛吐一口气:如今变阵,已然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打过一场再看。
“知会尉刚,依计行事!”
话音落下,身后令兵一挥角旗,中阵“咚”的一声,传来一声鼓响。
千余半甲骑兵自左翼越出,冲向西海中阵。
李承志在军校授课时,已将冷兵器时代的阵形、战法讲的烂熟。屡次提过凡万人以上的大战,鲜有甫一照面就猝然决战的,大都是试探,试探,再试探。或是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或是已陷入绝地,不得不战之时才会发动。
根本无需李亮提醒,也不需阵前主将张信义下令,就连炮营甲府将军并麾下一众营将、旅帅也能看出,敌军这是探阵而来。
站于云楼上的府将军一声令喝,亲兵猛挥令旗,随即便见前阵步卒纷纷竖起了方盾,将炮兵罩于盾墙之后。
也是因为炮兵相对而言对灵活性的要求要高许多,是以只戴铁盔,只着半甲,故而如此。
而相应的,炮阵右翼的骑兵也动了起来,也只有千骑迎击。
而还如方才一般,两方骑兵在三里间的阵中追逐。大都以射对射,少有短兵相接之时。
若只以骑兵而论,谈不上谁强谁弱,只因骑兵对付骑兵只能是以动制动,以快制快,然而炮筒也罢,火箭也罢,强弩也罢,都不利于这种骑战中填装或是引火,还很有可能造成误伤,是以并示用于此处。
虽然西海甲骑长于军纪严明,兵卒衣食、甲胄、待遇皆非镇军可比,士气自然高于镇军。但镇军经年征战,经验要更胜一筹,是以互有胜负。
但这般混战,自然不可能将分寸拿捏到恰到好处,西海也罢,镇军也罢,自然时有骑兵驰近敌阵者。
而至此时,就能一眼看出差距。
镇军步卒射的是普通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