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
那狂风大作之时,李松又在何处?
想必是早就到了,且比李孝严的前营来的都要早。不过猜到自己必会予马场暂驻,故而李松硬是在马场外等了许久,等自己入寨后才来求见。
何必呢?
李承志微叹一口气,翻身上了马背:“回!”
只是闲庭信步,走马观花,李承志也就走出了百余丈,是以须臾便至。
车阵已然立好,营帐也已扎好。李承志到时,李松正在偏帐之中拿着一块帛巾擦脸。
看着那被雨水淋的锃亮,并隐见划痕的铁甲,李承志便知自己没有猜错。
若非身处野地,何至于甲胄都被风卷着沙石蹭出了印痕?
听到身后有动静,李松下意识的转过身,待看清是李承志时,竟打了个激灵。
随即双膝一弯,已跪到了一半却又猝然惊觉,硬生生的挺了起来。
李承志不至一次说过,李松姓李,不姓跪。
他飞快的抹了一把脸,闷闷的唤了一声:“郎君!”
李承志嗯了一声,径直走进帐中,随便挑了口箱子坐了下来。
一看就知是有话要说,李孝先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又嘱咐着李聪搬来炭炉并换洗的衣衫。
李承志一直撑着伞,内衣还算干爽,只是解下了甲胄。但李松却已从里到外湿了个通透。
李承志指了指衣裳:“换上吧!”
只这一句,李松的眼眶便倏的一红。但他深知李承志秉性,便是心中滚烫如火,激动难耐,却不敢说半句谢恩的话。只是手脚麻利的解着甲,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衣裳。
“既然早就到了,为何不进来,却要在场外苦等?”
李松低着头:“仆不敢!”
“有何不敢的?”
李承志悠悠一叹,“比这更大胆的事情,你不也照样做过了?”
他的语气极为轻柔,面色也很是平和,但听到李松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如铁塔般的身躯猛的一震,只觉一瞬间,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被抽空,李松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来。
李承志再未斥他腿软,只因他知道,不是李松想跪,而是已然站不住了。
“仆……难辞其咎……”
李松更咽着,眼泪就如洪水断堤一般流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次贪心之举,竟给李承志惹来的天一般大的祸患?
若非他急攻冒进,灭了杜仑部,世人焉知西海竟藏有如此雄兵?
便是此次,李松将神罚一般的雷器显于世间,使元英与高肇直接将西海遗部与李承志联系了起来。
若不然,何来高肇的祸水东引,何来元英的当街行刺,何来太后、朝中诸公,并高肇步步紧逼?
若非李承志运气好,若非李睿舍命相救,哪还有如今活蹦乱跳的李承志?
若非李承志运筹帷幄,费尽心机,逼得高肇不得不反,逼得朝廷不得不做罢派重兵巡查西境的计划,如今的李氏部曲并近十万户子民已然疲于奔命,流亡于浚稽山之北。
接到李承志遇刺、并朝廷欲派重兵巡查西海的消息时,他才知一时莽撞差点害死李承志,更差点使李氏苦心积虑经营两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而如今,李松更知李承志为何不让他再掌军权。
看李亮、李时等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只那一次,他已威信尽失。若再赖着军权不放,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军中内讧。
这近一年来,李松不止一次动过自裁谢罪的念头。但每次蠢蠢欲动之时,都会想到李彰、李显。
若郎君不信他,只是在假仁假义,就不会令李显掌部营,更不会令李彰独掌李氏最为机密的火器营。
之所以留他性命,便是想让他赎罪,并警醒他人……
“仆……仆此来,只求郎君,允仆辞去卫帅之职,只负民务既可!”
“哈哈……我还以为你便是不会寻死觅活,也定会请罪辞职,解甲归田……还算不错,没蠢到家!”
李松重重的一头磕了下去:“仆深知罪孽深重,便是死一万次也难赎罪责。只有以苟残之性命,报郎君之恩……但大郎(李始良)严令,仆不得不遵从,只能行权宜之计……”
他说的含糊,但李承志早有预料。
无非便是因李时顶撞李松之事,使李始良惊疑李亮羽翼渐丰,恐其成为李松第二,有尾大不掉之嫌。所以才将李松重新扶持起来,意欲让叔侄二人相互抗衡。
算不得错,只因那时李始良压根未料到李承志会回到西海。
如今换成李承志坐镇西海,便是再来十个李松和李亮绑在一起,也及不上他予李氏部曲中十分之一的威信,自然无此忧虑。
“难得,竟也有开窍的时候?就当是立个标杆,时时警醒予他人,以后就掌负民务吧……起来吧!”
李承志意兴阑珊的挥着手,又问道,“如今西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