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三升朝,但今日为陆月初五,本该各归各署,各司其职。但众辅就如约好的一般,陆续至太极宫。
当然是因为李承志回京了
如今高肇为北征大将军,予沃野迎战柔然。元怿依旧为六镇宣抚使,负北镇一应民务,以助高肇。是以八辅予京中尚余其六。
除三元外元澄、元嘉、元英,便是游肇,刘芳,崔光。
今日殿值的是元澄,而刘芳与崔光为门下中书,左右侍中,本就多在太极宫署政,故而知道的最早。
而后便是元嘉与游肇,最后才是元英。
并非元英耳目闭塞,而是已不良于行,几乎是被人抬进宫的,因此才来的最晚。
举京皆知,元英已病入膏肓,针石已难所及,将不久于人世
都说人死为大,故而见他入殿,便是如崔光这般与他政见不和,几成水火之势,也依旧起身问礼。
元澄急走两步,连忙将他扶住:“你体寒气虚,如今却酷热难当,就该予府中好生歇着,何必拖着病体,硬来这一遭?”
元英呵呵笑着:“李郡公屡立奇功,一举闻名天下知,何其快意?若不一睹其风姿之雄壮,便是死了,孤也难以瞑目呀”
看他面露讥讽,似是恨意难消,崔光不由的心中一紧:这老贼不会是要以死相谏吧?
“你若有意,便是请他入府一叙又何妨?罢了,待见过太后,将他唤来便是”
元嘉劝着,又与元澄一道将他扶到了偏殿。
见三人离云,游肇与刘芳对视一眼,又长叹一声。崔光却是隐隐冷笑:这天,塌不下来
三人坐定,宫人摆上了冰鉴,奉上了凉汤,便被元嘉遣退。
四下再无闲人,元英脸色更显阴沉:“李承志前一刻踏进城门,后一刻太后就将他召入宫中光天化日,众目昭彰之下,高英意欲何为?”
元澄与元嘉微微一愣,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病疾缠身,久痛难耐,继而影响了心志,与月余前相比,元英言词愈加疾利,行事更见偏激。
身为临朝称制之太后,召见臣子天经地义,元英暗中揣测也就罢了,竟说的如此不堪?
“莫说皆是捕风捉影之词,便是真有其事又如何?如今内事未平,外事未定,正是风云动荡之际,当以大局为重!飞虎元英的字又何必于这等流言惑众之语而耿耿于怀?”
元英一声冷笑:“司徒公,两月前我等欲易高肇为帅,欲夺李承志兵权之时,你为何不这般劝我?”
就这一句,便将元嘉给噎了回去。
只因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元嘉巴不得李承志与高肇反目。如今目的既已达到,他自然不愿再随着元英予这般小事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况且二人即为翁婿,无论如何也要留些余地才对。
元嘉背过身去,给元澄使了个眼色。
元澄怅然一叹。
若是两月以前,他自然是与元英同仇敌忾,视李承志为洪水猛兽。
只因李承志予沃野惊世骇俗的胜了一场之后,朝堂上的风向突然就变了:但凡奏事,无论军政,几乎皆由太后一言而决,鲜有异见之流。
为何?
因为太后姓高,高肇也姓高,李承志之正妻元氏之前也姓高,又恰如其缝的传出李承志与太后如何如何。
眼见李承志横空出世,与诸辅交好也就罢了,还与太如如此这般。待得胜回朝,怕是与先帝时的高肇也不逞多让。
况且高肇依旧屹立于朝堂,唯高英马首是瞻,故而便是太后决议有些许不妥,百官也不敢正言直谏了。
不说争权夺利,便是出于大义,避免当今幼帝如元宏年幼之时,因冯太后势大而险些将孝文帝废黜之惨剧重演,也不能使朝局这般和光同尘,光风霁月。
故而才有三王密议,又以“若立不世之功,定当能再进一步,位极人臣”等哄着高肇领兵出京,让他与李承志反目
若是月余前,元澄尚也能与元英附和一二。毕竟李承志太过嚣张,竟敢携大胜之功威胁朝廷。出于以儆效尤,至少也要申饬一番。
但至如今,李承志已与高肇反目,已然破镜难圆。虽立不世之功,但将该犯的忌讳犯了个遍,而后如伏罪般孤身入京,便是元澄,也不得不暗道一声佩服。
只因不是蠢笨如猪之辈皆能看出,他威胁朝廷也罢,愤然北上也罢,近似抗命一般躲着朝廷的圣旨也罢,皆是自污之举。
若至此等境地,还要追究李承志的罪责,就真成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了。不说天下如何,只是朝中百官,皆会感同身受,试问日后安敢有尽心尽力之辈?
也怪李承志,竟半点委屈都不愿受,非要予捷报之中痛陈质问,致使朝廷诸般作为大白于天下,也更使元英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本是一世英明,如今眼见入土,却被李承志毁于一旦,元英安能与他干休?
症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