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京中启程往六镇宣抚之时,因护驾不力,元熙才刚刚由武卫将军贬为虎贲营将
“是你领的军?”
“殿下真是高看我了!”
元熙嬉嬉哈哈应着,又听一声呼喝:“放肆谁让你骑马入衙?还不滚下来”
一听便知是元鸷,元熙暗暗的撇着嘴。懒洋洋的应着,脸上尽是不屑之色。
严格说来,二人同级:元鸷为虎骑营将,他为虎贲营将,二人一般大小。
只是因急行军之故,李承志才令元鸷为主、元熙为辅。
再者明知元鸷看不起他,元熙自然也不会拿热脸贴冷屁股。要说怵,那是半点都不存在。
元鸷确实多有战功,但他元熙也不虚:因为他爹叫中山王元英
他慢腾腾的下着马,摆足了阳奉阴违的模样。磨蹭了半天,才只是脱了半边蹬。
但当听到门外的李亮好似在唤“郎君”,元熙一个激灵,似触电了一般,飞一般的跳下来。又使劲的往边上赶着马,生怕来人看见。
元怿与源奂眼中尽是惊疑:来者是何人,竟将眨眼前还桀骜不驯的元熙吓的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诧异间,听门外有人唤着大帅,一道挺拔的身影踱入堂中。
看到那头雪墨相间的银丝,元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李承志?”
不是不相信李承志会来,而是他此时的模样:浑身是血,已然染透了身上的皮袍、脚上的毡靴。且冻成了冰,仿佛在体外覆了一层血铠。
每走一步,就会有冰渣自身上抖落,散落在石砖之上,就如洒了一地的红水晶。
听到元怿情不自禁的呼喝,源奂心中微沉。
他是知道朝廷已然出军平叛的消息的,也知三军之帅是李承志。包括元怿也知道这个消息。
但一直以为,来的至多也就是左都督李韶或右都督刁整。或是左右司马杨钧或郦道元
这几位皆是汉臣,以源氏之显赫,李韶之流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再加事出有因,九成九不会为难予他。
但万万没想到,竟是乳臭未干的李承志?
虽处边镇,但源奂并非孤陋寡闻之人,听闻过不少有关李承志的传闻。知其幸进上位,堪称神速。不足一载,便至许多世族、门阀之后进几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只能望其项背,扼腕长叹。
而正因其少年骤贵,年轻气盛,目中无人,故而才不好对付
有心给元怿使个眼色,但元怿哪还有顾得上他
就如看到了亲人,元怿鼻子一酸,眼眶中当即就转起了泪花,紧紧的盯着被染成血葫芦的李承志:“为何会如此?”
“还能为何?我怕来晚了,连尸都替你收不上,故而只能赶紧些。没想你竟活着?哈哈”
元怿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险些险此就死了呀”
“莫糊弄我!”
李承志扫视了一圏,指了指案上吃剩的肉食、浆菜、酒觞,及那几位予元怿梳洗更衣的美婢:
“好肉、好菜、美酒、美色,竟哪一样都不缺?分明是尊你为座上宾想来是舍不得的杀你的”
元怿被羞的满脸臊红,连泪花都给憋了回去。
李承志也懒的再取笑他,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源奂:“源都督?”
源奂用力的挺了挺腰杆:“正是本官!”
本官?
还真是会打蛇随棍上啊?
李承志将一物往前一抛,轻声笑着:“源都督果不愧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文采之斐然、道理之深远,李某望尘莫及”
望尘莫及?
源奂慌乱接住,等看清是何物之时,一张脸顿时煞白。想好了满肚子的辩词,竟半句都说不出来?
他亲笔手书的起兵檄文!
片刻前才得以入城,李承志是从哪里得来的?
源奂好不惶急,哪还有半丝镇定。他甚至萌生出一丝冲动,将这份檄文撕成碎片,吞下肚去。
手都已攥紧了两边的木轴,正待用力。忽觉脸上一凉,源奂猝然惊醒。
是啊,就算毁了这份罪证又能如何?
都已想到李承志少年骤贵,年轻气盛,必不会如元澄之流一般和光同尘,霁月清风。更不会如元怿一般好哄、好糊弄,自己又何必激怒于他?
“此此乃陆延斧钺加身所逼本官本官实是迫不得已且自始至终,本官都欲拨乱反正,直到方才才觅得良机:若非本官挺身相救,清河王殿下已然不幸”
明知被源奂钻了空子,元怿还不得不替他辩解。
源奂还有用,至少现在还有用
“源都督并无虚言,确实如此”
呵呵
李承志失笑般的摇了摇头。
他早已过了眼晴里不揉半点沙子的阶段,何况此时也并非较真的时候。
秋后算账也不迟。
他冷眼盯着源奂:“源都督想死,还是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