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起家秘书郎,后迁散骑侍郎皇帝侍从官,又任建威将军、大将军长史、骁骑将军等。孝文帝屡次出征,他皆随军,并多次领军出战。
元恪继位后,他官至使持节、都督兖州诸军事、兼兖州刺史,加左将军,在兖州没少和南梁打仗。
所以虽不及奚康生、杨大眼、崔延伯等,但李宪绝对是当朝数得着的领军将领。
而越是长于行伍,感受也就越深。
初听前两曲时不觉的,只感第一曲百鸟朝凤婉转悠扬,甚是欢快。第二曲八戒背媳妇则诙谐滑稽,幽默风趣。
听到第三曲,也就是用到鼓,及一众乐师、上百冰车旁的数百仆吏“吼哈”合乐时,李宪就有些坐不住了。
曲意激昂紧促,李宪似觉置身于疆场,战意怏然。又仿佛看到两军阵势浩浩荡荡,绵延无尽。局势如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这哪是什么宴乐,这分明就是阵乐。而且从示听过,绝不是流行于军中,或兵部、太常等典籍中所载的古乐。
问过高湛之后才知此曲也是李承志所创,此次还是首演,名此山最高!
李宪惊诧之余,更是暗暗腹诽。
李承志果不愧为奇才、全才,更不枉被人骂作“狂徒”!
此山最高?
你到底是夸山呢还是暗喻你自己呢?
听完后,李宪便开始盘算:不出意外,此曲定会被太常收录于礼乐之中。但如此激昂慷慨之作,只供皇室、百官饮宴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倒不如像后将军、幽州刺史崔延伯一般,将其编成军乐,以供阵战之时以壮军威,以激士气。
都已盘算好了,准备李承志得闲,下台来就与他交待,哪知还有更大的惊喜。
以为前一曲已然到头了,却不想这一曲才是巅峰。
当鼓声稍缓,阮琴、琵琶齐奏,有如金铁相交,无数刀兵激战时,李宪脊椎一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说方才是战意怏然,此时绝对是杀意滔天。特别听到数百仆吏传来的“嗨嗨吼哈”的和乐之声,就如万军喊杀,李宪胸腹中似是生出了一团火焰,烧的他面皮发紫,双眼腥红。
李宪恨不得拔出佩剑找东西劈上几下,才能一解心中杀气。
他用力的攥着拳,控制着杀意,嘶声吼道:“此乃何曲?”
元悦哪能知道?
他被激的小脸儿都白了,脸上的粉“刷刷刷”的直往下掉。大张着嘴,像是要说话,但喉咙里仿佛堵着一股气,连丝声儿都挤不出来。
简直是问道于盲?
罢了
李宪猛吐一口气,紧紧的盯着李承志:不知首文兄高肇到底何意,非要将李承志撵到太常蹉跎时光?
岂不是委屈了大好人才?
城下的李宪如此,城上的那一群也没好到哪里去。
元恪不但领军出征过,早几年还喜练兵,没少与厮杀汉打混。与众武臣讨论兵事时也颇有见解,军事才能绝对不差。不然哪来“武”的谥号?
听着曲音,皇帝脑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两军激战,千军万马绞杀在一起的画面。双手紧紧的按着城垛,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微微发颤,可见有多激动。
如元雍、元怿、元琛、元继,并于忠、王显、甄琛等,都外放过刺史,亦都督过一州军事,感受一点都不比李宪差。当听到乐师仆吏有如喊杀一般的和声时,皆是两眼狂突,双拳时紧时握,好似已然控制不住,想寻摸兵器砍杀发泄一番。
再看四周,但凡未领过军,未经过战事的宗室却被惊的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群贵妇早已挤作一团,骇的脸色发白。
反观高英,却是两眼放光。探着头,不断的往城下搜寻着,似是在找什么人。
底下密密麻麻尽是人头,高英再是目光如炬,仅凭头发和脑袋,也绝然认不出哪一个是哪一个。
直到金鼓皆停,只余琴笛之音,显是曲调奏到尾声,但还是没找到李承志。高英颓然一泄气,心有不甘的说道:“若知此曲如此恢弘、壮烈,三娘在城外操训乐师时,妾就去看了”
皇帝本想说“稍后就召进宫来”,但话到了嘴边,他才想起前两日他才下旨,禁了宫中宴乐。
他随即笑笑:“这有何难?就隔着一道宫门,英儿想听,去李承志府上,让他再奏一次就是了!”
高英双眼一亮:“也对!”
许音刚落,城下突然一静。再一看,好似是奏完了。
元雍激动的激昂难抑,心绪难平。委实没忍住,高声赞道:“就如黄钟大吕,发自九地,又如余音绕梁,振耳发聩李承志真奇才也”
元恪深有同感,也觉的把李承志扔太常是不是有些屈才了。刚要赞一声,无意间扫到那高梯上的令旗一动,就如一把利刀,猛的往前一斩。
就真如阵前杀敌的军令,台上的数十乐师、台下、道边的数百仆吏,竟齐齐的一声大吼:“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