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上的帝王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念其也曾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遂褫夺其二等宁远侯封号,收回其功劵,降三等宁远伯。”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瞒报军情是杀头大罪,皇上却也只不轻不重地降爵了事,那是因为宁远伯,即便是罪大恶极,可他始终没有直接危害皇上的利益。
宁远伯面如死灰,下拜谢恩:“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淡声道:“起来吧!”
宁远伯哆嗦着身子站起来,却忍不住瞧了一眼,坐在堂前的殷怀玺,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些许惊惧!
叶寒渊怒敲登闻鼓,没提他只字片语。
殷怀玺一入朝堂,就把矛头对准了长兴侯,仿佛当年的一切,和他无关。
宁远伯很清楚,动了他,就是在动皇上的利益,皇上是不可能舍弃他,所以他并未把殷怀玺放在眼里。
对于他来说,舍弃一个长兴侯固然可惜,可长兴侯不济,守不住幽州,也镇不住幽州三十万兵权,还惹了一身骚,为免牵连到他身上,舍弃了便也舍弃了。
皇上要保他,殷怀玺就算斗倒了长兴侯,也斗不过他。
可是接下来,李其广发动叛乱,让他自乱了阵脚。
他因当朝拒战,惹了皇上不满,却是一步错,步步错。
殷怀玺以残病之身自请出战,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殷怀玺去了山东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内阁借了他拒战,惹了皇上不满,利用幽王一案,大肆清除他在朝常的党羽势力。
尔后山东大捷,天下悠悠众口!
不知不觉,殷怀玺的刀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
待他发现时,已经是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这时,宁远伯才恍然惊觉过来,殷怀玺手里的刀确实没有对准他。
殷怀玺只是将手里的刀,借给了内阁。
利用内阁,一步一步地削弱了他的势力。
又谋算了君心,一步一步让皇上对他失去了信任,让皇上觉得他不堪重用,让他在皇上面前失去了利用价值。
是谁说君心难测?
从超一等威宁侯,到二等宁远侯,再到三等宁远伯。
殷怀玺一步一步将他逼至如厮境地,由始至终,殷怀玺谋算的就是君心啊!
殷怀玺没有亲自对他下手,只是把刀借给了皇上而已。
对他下刀的人,也是当今皇上啊!
下了朝后,宁远伯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府中,降爵的圣旨后脚就到了府中。
府里一片愁云惨淡。
宁远伯亲自带朱公公去了祠堂。
朱公公没有进去:“宁远伯,咱家就在外面等着,你尽快取了诰劵交给咱家,咱家也好回宫向皇上复命,”说到这儿,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宁远伯,不轻不重地提了一句:“皇上还等着呢。”
宁远伯痛恨这朱阉人尖酸刻薄的嘴脸。
想到从前兰妃,还是陆皇贵妃,自己也还是权倾朝野的威宁侯时,这些个阉人,哪个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迎奉讨好?!
如此见他失势了,就换了一副嘴脸。
当真是可恨至极。
宁远伯心里痛恨,面上却还要维持着客气:“便有劳公公先等着。”
进了祠堂,宁远伯自觉无颜祖宗,先给祠堂里的列祖列宗,上了三柱香,告了罪之后,取出了供在祠堂里的诰劵,神情复杂地瞧了半晌,这才捧着出了屋。
将诰劵交给了朱公公。
朱公公一刻也不耽搁,就带人回宫复命去了。
降爵宁远伯的诰劵,择日才会下达,届时还要挑好了黄道吉日,举家沐浴净身,祭拜了祖宗之后,再供奉到祠堂里去。
半点也不能轻忽。
送走了朱公公,宁远伯仿佛被人抽了脊梁骨,身体顿时颓顿下来。
他神情复杂地交代妻子:“派人盯着宫里的动静,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我。”
就这样心急如焚地等了一整天,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没有消息,也就是好消息,宁远伯终于吁了一口气。
皇上没有迁怒宫里的兰妃,就还没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兰妃伺候皇上多年,是最解皇上的脾性了,只要宫里的兰妃不倒台,宁远伯府迟早有一天会有复起的一天。
与此同时!
四年前狄军大肆进犯北境的诸多真相,也大白于天下了。
世子殷怀玺,以三千兵马,大败了狄军首领哈蒙率领的八千精兵,歼敌七千余人,追剿哈蒙至狭裕关外五百里。
这一战,在皇上的授意之下遍传了京兆。
不日之后,也将遍传天下。
就是这一战,打击了哈蒙在狄军之中的威严,致狄军军心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