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姒郁想借她分散李玠在秦照照身的注意力,不过她也有所求。
李玠像是听见什么巨大的笑话,他撑着身子一边笑一边咳,瘦到隐约可见青筋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面那串显眼紫玉珠链随着他笑的幅度相互碰撞,在月光下是一种近乎黑色的颜色。
“陈姑娘当真以为叶家那小子是本王送进死路的?”
陈伊絮拿弓姿势分毫不动,她绷紧了右手手臂。
李玠没有闪躲的意思,一边笑一边还有闲情在马悠悠转过身,意味深长问:“陈大将军,不如和您的女儿解释一下,也好还本王一个清白,您说不是吗?”
陈南的脸刹那苍白如雪,细看之下甚至可以发觉他手臂绷紧得线条分明凸起,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他低低吐了口浊气从马背下来,在陈伊絮同样发抖的箭尖前停下,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宽厚身子完全挡住了那把弓箭,而后低下头,那张英武脸露出一种堪称柔软的表情。
“叶征的死是我派人做的,阿如,你的箭尖该对准的人。”
阿如是陈伊絮的小名,一瞬间陈南脑海里闪过他第一次抱住那个小婴儿的时候笨拙的动作。
一转眼,婴儿已经由昔日蹒跚学步孩童变成亭亭玉立少女。
陈南闭眼,声音略嘶哑和疲惫。
“是我。”
陈伊絮手指一颤,拉开的弓被用尽了全身力气控制住,她陡然脱力跪在了地,垂下了头。
她和陈南一站一跪,没有一个人有多余的动作,像要在深夜里凝结成一块永恒琥珀。
那朵青丝栩栩如生的素白小花掉了下来,停在陈伊絮膝边,不过她没有捡。
李玠打马转身,换了个离开的方向,眼底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可惜。
姒郁目光沉沉勒马。
叶池被眼前这一幕几乎惊到忘记了要问什么。
他和姒郁原本在往李玠藏人的府邸赶,前路突然被封死,粗略望去大概有百十来个浑身包裹在黑暗中的持长戟坚硬盾牌的人在长街一字排开,用身子牢牢堵住了路。
黑色纱巾将他们整张脸遮住,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是直勾勾又渗人,像黑夜中跳动的鬼火。
叶池前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批人,像是长在黑暗中的不死者,数量奇多又前仆后继。
那个盾和寻常将士使用的有些不一样,最层是一片细密的暗洞,远远看去像密密麻麻的蜂巢孔。
这条街靠近主干道,大多数人已经睡了,但还是有百姓听见动静将窗户支开又飞速放下。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鸟叫声,透着某种不详的意味。
叶池猛然觉得有些熟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说过。
为首没拿盾,他在那群黑压压的人中显然是特别的那个,腰间有一块木质牌子,隔得太远天色又暗,叶池看不清面具体是什么,只能捕捉到右角一点镀银的亮光。
他抬手做了个让他们折返的动作,先是恭敬然后循循善诱:“公子,您的路线应该往后。”
往后是皇城。
姒郁来的路就换了身衣服,此刻宽袖金纹白衣清隽,浅色瞳仁明亮柔和,鼻尖一点胭脂色小痣像美人图眉心朱砂。
他折身向后。
腰间有木质牌子的黑衣人被遮得密不透风面纱下面色微松。
叶池却没有转身,他拉着缰绳控制着马身向一边让开路。
姒郁挑唇,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住,突然一扬马鞭径直向前,坐下那匹马吐出粗重呼吸。
速度太快,庞大的黑衣人群都明显僵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头顶一跃而过,收回去的长戟都没来得及立起来。
叶池隔着一对人马嗤笑一声,心情很好地冲他们竖了个中指。
黑衣人:“……”
他们那种试图拦人的势头似乎只是出现了一秒,给人感觉就像是走了个必要的过场,一举一动都很是奇怪。
姒郁离开之后没有一个人追或者继续阻拦,他们训练有素又整齐地消失在周边,安静得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池朝来的地方回去,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前世不一样,又说不清让他觉得不妥的点在哪里。
他脸色沉下来,桃花眼冰凉。
姒郁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李玠府邸,推开门看见遍地壮汉尸体微微一怔。
他在其中一具尸体旁站定,看着咽喉处一击毙命的约莫一指长伤口睫毛微颤。
良久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宽袖如流云展开,边金丝银线一闪而过。
秦照照被亲自送回了姒府,用走的。
闻丞相纡尊降贵陪她走了一路,洒金纸折伞在手悠悠开合,玉骨扇柄雕着精巧图案,轻裘缓带眉眼轻狂。
晚冷,秦照照打了个寒战。
闻子簌在一旁暼她一眼,幽幽:“冷就对了,南羌可没有这样的鬼天气。”
说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