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安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林昭基本上没有怎么出门,一直在研究郑通给他送来的,关于当年那桩大案的资料。
二十多年前,如日中天的尚书令郑温,一夜之间被抄家,随后只过了三四天时间,便被拉到了西市街问斩,事前几乎没有任何先兆。
就连当初几乎全面执掌朝廷的郑温本人,也没有觉察到不对劲。
因为当时动手的,是司宫台。
司宫台冲到郑家,抄了家之后,把郑家老小押送刑部大牢,然后正值盛年的天子召见了当时的刑部尚书,随后刑部以最快的速度定案,只用了三天时间,便要了这位尚书令的性命。
刑部干完了这件“脏事”之后,司宫台又到刑部销毁了这件案子的所有卷宗,以至于后来人想要查这件事情,都查无可查。
此后郑通等郑家的后人,做生意发家之后,重新回到长安城,便一直在暗中查访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因为朝廷对这件事的全面封杀,导致郑通这个当事人也只能查到一些一鳞片爪,很难窥见全貌。
林昭的书房里,郑通把最后几封信摆到了自己外甥的面前,开口道:“三郎,这些就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后的证据了。”
这位郑家的二爷微微低头,开口道:“当时是司宫台的人,冲进我家里,抓了我们一家人,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我们一家人被抓进刑部之后,李沅在太极宫召见了六部九卿,以及当时政事堂的几个宰相,在太极宫就给我父定了罪。”
郑温一案,朝廷里是有内外两个说法的。
对外的说法是宰相郑温贪墨巨额钱款,被人举发到刑部之后,入狱获罪。
而皇帝召见六部九卿的时候,是有一个内部说法的。
内部说法就是,尚书令郑温,暗中勾联废太子后人,意图不轨!
是这个泼天的罪过,才把当时如日中天的尚书令拉下了马。
郑通摆在林昭面前的,就是当年六部九卿之中的几位,在互相通信的时候提及了此事,被郑通花了大功夫查访到。
林昭看完这几封信之后,默默坐在原地思忖许久,然后他抬头看向郑通,开口道:“舅父,这上面说,当初外祖之所以获罪,是因为勾联废太子,这件事,属实否?”
郑通坐在林昭的对面,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当初我也才二十岁左右,朝中的事情,父亲从来不跟我们说,大兄或许知道一些,但是大兄他”
“在那场变故之中罹难了。”
郑通所说的大兄,就是郑温的长子,郑涯的父亲。
说到这里,郑大老板沉声道:“不过按照我对父亲的了解,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做这种不智之事,多半是因为功高震主,被李沅所忌惮,才”
“只可惜,卫忠失踪了。”
林昭微微低头,开口道:“卫忠是在楚王府就跟着先帝的潜邸之人,先帝即位之后,也是他重组司宫台,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他都是亲身参与之人,如果他在长安”
先帝病故之后,卫忠便去给先帝看皇陵去了,只是后来他被范阳叛军给掳了去,随后就失落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了。
郑通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不过”
“不过大郎曾经与我说过,出事之前,父亲的书房里来了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他还见父亲抱过这孩子,但是这孩子只在家里待了几天,便无影无踪了。”
他说的大郎,是郑温的长孙郑涯,也就是林昭的那个大表哥。
郑通低声道:“当时,大郎他在家里最受宠,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出父亲的书房,就连大兄也不行。”
“因此,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见过这孩子。”
林昭低头思索。
“舅父的意思是,这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可能可能与废太子有关?”
“即便有关。”
郑通面无表情,开口道:“即便有关,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李沅就是要找一个借口来屠戮功臣而已,这桩案子,翻不了天。”
“司宫台。”
林昭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开口道:“我曾经被卫忠带去过司宫台,没有记错的话,司宫台有一个库房,专门存放卷宗,长安破城的时候,司宫台只来得及带走了一部分卷宗,还有一部分被范阳叛军给毁了。”
“现在司宫台已经回到了长安城,我这两天去一趟司宫台,查一查这件事。”
郑通抬头看向林昭,开口道:“只是司宫台是天子私地,三郎你进得去么?”
“笑话。”
林三郎呵呵一笑:“现在的天子,身边禁军都只有两三千人,哪里还有什么私地?”
他低头喝了口茶水,淡淡的说道:“不要说司宫台,另外两个节度使没有意见的话,天子的底裤也不是不可以看。”
郑通愣了愣,然后哑然一笑。
“三郎这句话要是放在先帝朝,也是个抄家问斩的下场。”
林昭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