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遇刺的时候,第一时间觉得可能是东宫所为,但是这段时间他在平康坊里一个人细细思量此事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东宫有理由杀他,却没有理由伤他。
更诡异的是,那个光天化日之下闯进国子监的刺客,竟然就这样消失无踪,这么多天下来,没有一点声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种种事情总结下来,林昭自然就把目光看到了宫里。
他作为编撰司的总编,是他受东宫嘱托第一个在长安风上对康家发难,长安风刊载康东来劣迹之后,他便被人刺伤,这件事情不管是对东宫还是对康东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首先这件事,在百姓们看来,绝对是康东来所为,林昭身上是有官职的,虽然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但是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康东来跋扈到了敢在国子监里刺杀朝廷命官的程度,名声自然就差到了极点。
而同样是林昭遇刺这件事,在稍微有点见识的人眼中,便会是东宫所为,只这一件事情,长安城里的士大夫阶层,就会觉得东宫之主是个过河拆桥,凉薄忘义之人!
只凭这一件事情,就能让两边的名声同时受损,不得不说手段极为高明。
只要能看明白这一点,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做的,就不难猜了。
对于皇帝来说,不管是东宫还是康氏,都太过强壮了,那位已经有些老迈的皇帝陛下,自然乐于看到如今这个局面。
听到卫忠这句话之后,林三郎低头自嘲一笑,开口道:“卫公公,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学生,国子监里的那个编撰司,圣人随便寻个人,就能够取我而代之,林昭何德何能,能够劳动卫公公你亲自登门?”
卫忠比天子的年纪还要长一些,今年已经年过花甲,他缓缓抬头,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林公子心中有怨气。”
林昭面色平静:“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学生这就好在家里早已经想明白了,那天在那个刺客刀下,我明明可以死,但是我却没有死,这就是圣人的雨露,林昭一直感恩在心,哪里敢有什么怨气?”
“你说出这番话,就说明心中还是有些不平。”
卫忠声音苍老,但是却很有磁性。
“这件事情中,你林三郎只是受了一些委屈而已,这长安城里的满朝文武,哪个人没有受过一点委屈?”
“受委屈虽然不是好事,但是在圣人面前受委屈,却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你受了委屈,圣人便会补偿你一些东西。”
见林昭闭口不言,卫太监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现在已经接近六月,你十一月从国子监报礼部进士科,明年二月,保你一个进士及第,如何?”
说着,卫太监看向林昭挂在胸口的左手,笑着说道:“一个再过几天就能愈合的伤口,换一个百年不易的大好功名,这个买卖说出去,大周千万黎庶,削尖了脑袋都要来做。”
说到这里,他看向林昭,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林三郎非是迂腐的性子,总不会梗着脖子拒绝到手的功名罢?”
林昭咬了咬牙,低声道:“这个进士及第的功名,是当初圣人让我做总编撰的时候,便许下的,卫公公不能拿着上一顿饭的钱,买这一顿饭的账!”
“当时陛下只是随口一说,未必就真的给你。”
卫公公笑着说道:“说不定陛下什么时候就忘了,你也不能去宫里去要这个功名不是?而这一次不一样,陛下已经亲自交代了下来,年末的时候,咱家亲自去办这件事,保准给你一个实打实的进士及第功名,如何?”
林昭犹豫了一下,咬牙道:“那好,这件事就此揭过!”
妥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一次伤了林昭的人,乃是皇帝,当朝的圣人,莫说他只是派人伤了林昭,就是一道圣旨降下来说要杀了林昭,林三郎还得跪地谢恩呢。
当然了,这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对于林昭来说,被人摆了一道,他心中不记恨都是难事。
感恩戴德?不存在的!
听到林昭这句答复之后,卫忠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点头道:“林公子果然是个灵透的人,没有那些读书人的迂腐之态,有这样的性子,再加上少年及第,将来长安城里,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说到这里,老太监顿了顿,然后低声道:“林公子受伤的事情,与咱家无关,并没有经过司宫台。”
林昭摇了摇头:“学生方才说了,这是圣人的雨露,学生不会记恨任何人。”
“如此便好。”
卫公公脸上露出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林昭的肩膀,笑道:“有林公子这句话,以后咱们便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
林三郎看向卫忠,面色怪异:“卫公公,学生可不想进宫去…”
“林公子想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