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岑彭所料,冯异的进攻,只是在为撤退打掩护,当听闻邓禹在汉江以北“全军覆没”后,冯异就知道,他们的冒险,以失败而告终了。
冯异用兵谨慎,虽取得小胜,但眼看襄阳附近魏军数量并不少,强攻根本占不到便宜,若等岑彭重新控制军队,反会落了下风。他第一反应就是撤,将部队拉到南边再说。
行军途中,大树将军驻马回首望去,逶迤隆起的阿头山越来越小、高耸的岘山亦只见一个小尖角。冯异的大部队远离了那扼守襄阳的“瓮口”,这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
尽管,这是以数千断后部队损失惨重为代价换来的。
当冯异抵达宜城时,这里仍在魏军绣衣都尉张鱼控制下,王常、邓晨二人的围困一筹莫展,不过,他们倒是早知晓邓禹兵败之事。
邓晨叹息道:“大战后第三天,上游就漂了些浮尸,最初还以为是发大水淹死的百姓,捞上来一瞧,容貌都被水泡得辨认不清,靠着衣裳号色,才知道是汉兵,实在是太凄惨了。”
王常也愤懑不已,邓晨在时,他不好发作,等将其支开后,遂对冯异低声道:“此役有今日之败,并不能怪征西大将军!陛下手诏里说,一将屯襄阳以南,牵制岑彭主力,一将绕道渡水击其樊城,一举取之,此万成之计也。计策是好的,但坏就坏在执行上,当初我请缨将兵袭樊,而邓仲华从未单独领军,不如待在宜阳看护后路。”
“然而邓禹贪图功业名声,竟以大司徒身份强压,抢得奇军,我一直担忧来着,邓司徒虽号称精通兵法,长于方略权谋,但仗却打得少,果然,如今北上不过数日,竟全军覆没,真是赵括第二!只不知马武将军如何了?”
又过了一日,汉水里的浮尸倒是没了,但随着邓禹带二十四骑狼狈归来,也带回了马武被俘,不屈而死的消息。
“子张啊!”
王常和马武是在绿林山的老伙计了,同生共死这么多年,不料马武竟先折损,不由大悲,几乎气绝,等缓过气来后,眼看邓禹全须全尾,也不管礼数了,径直对邓禹开炮:“邓司徒身为三军之主,如今上万将士何在?子张殉国,君何以独还焉?”
邓禹垂着头,不服过去的年少轻狂,由着王常骂了几句后,抬首道:“汉律,覆军者有大罪也,禹一将无能,三军受累,归去后,自当向陛下谢上大司徒、列侯印绶,素衣受惩!”
“此役倒也不能全怪邓司徒。”这时候,还是一直没表态的冯异说话了,却帮了退到悬崖边的邓禹一把:“征西主帅是我,一切决策,冯异都逃不脱责任我又与邓司徒约合相机行事,但却打得太谨慎,未能牵制岑彭,竟使其纵横汉水南北。”
“真要追究起来,冯异当同邓司徒同罪。”
这位大树将军,打胜仗争功劳时,他默默站到一边谦逊,打了败仗,别人忙着追究责任分锅时,他却主动来揽下罪责,这态度让邓禹大为感动,也让王常无话可说,只能恨恨作罢。
制止了统帅们内部的大分裂后,冯异提起现在最紧要的事:“吾等无能,已坏了陛下妙策,经此一战,襄阳恐怕更难支撑,岑彭大军随时可能南下,如今该如何是好,诸君都说说看。”
“当然是继续打!”
王常还带着好友战殒的愤怒,就像当初他被景丹拦在潼塬,只能眼睁睁看着刘伯升被第五伦困死渭北一般,那种无力感又来了,这使他做决定时颇为冲动,但又搬出了一个众人不能拒绝的理由:“陛下指明要襄阳!”
是啊,这次荆北之役的目标,不就是夺取襄阳,至少不能让第五伦得了去么?为了实现这个战略计划,他们是否能承受一切牺牲?
邓禹却只摇头道:“王将军,不可因怒兴师啊,经此大败,襄阳,已不可夺了……”
王常顿时大怒:“争襄阳,难道不是邓司徒先提出的?为何今日却一味退缩,难不成是被岑彭打怕了,断了脊梁?”
邓禹无从反驳,只辩解道:“兵者如水,水形多变,切不可刻舟求剑。”
还是冯异拦下了想借故再吵一架的王常:“我以为,邓司徒言之有理。”
“大军已在荆北五个月,师老兵疲,加上新败,士气大跌,而补给粮秣,也难以为继。”
打这场仗,本就是东汉政权掏空好几个郡家底,现在是真的撑不住了。
“若再迟疑不退,一旦岑彭南下,同宜城里应外合,吾等与其新胜之师决战,亦无胜算。”
冯异也看出,魏国有将汉军咬死在荆襄的打算,硬拖下去,除了让东汉在别处损失更多,毫无利好。
王常还在不甘,邓晨询问冯、邓二位主将:“那该撤到何处?鄀县?还是蓝口聚?”
冯异和邓禹对视一眼,这一次,二人的想法却是相同的。
邓禹先道:“襄阳以南,江汉一马平川,再无险要可守。”
“不能再以我之短,击敌之长了。”冯异接话道:“汉水之中,东南舟师逆势迎敌,也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