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去鸿门的马车,王隆不由想起拟定称帝大典礼仪的过程来。
作为一个儒生,王隆自然会下意识参考前代制度,比如在未央宫前殿演练过无数次的汉帝登基之礼。
汉家皇帝即位,一般是三公主持,群臣脱去老皇帝丧服,穿吉服参加典礼,此刻开始由凶礼转变为嘉礼。太尉登场由阼阶登殿中,对安置在那里的先帝灵柩北面礼拜,接着奉读策文。奉读策命后,太尉向东面把传国玉玺和绶跪授给皇太子,皇太子成为皇帝。
到了汉武之后,太尉改为大司马大将军,于是昭帝、昌邑王、宣帝的即位是由霍光做主,到了哀、平,则是大司马大将军王莽来主持。
而眼下魏国群臣,和汉时大将军职能相似的,则是国尉、骠骑将军马援……
第五伦虽然早年起家建军多赖丈人行,但更多凭的是自己的运营,身为开国之君,当然不会照搬这种制度,给后人留遗患,于是遂不取汉礼。
那新朝皇帝王莽称帝,有没有点参考价值呢?
王隆特地与参加过汉新禅代仪式的众人来:太师张湛、太傅王元,都是当时的见证者。
张湛比较古板:“我记得那是始建国元年正月朔,王翁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玺韨,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
张湛比较念旧,至今不肯直呼王莽姓名,只是喊他“王翁”。
“同一天,王翁就抱着孺子婴,到了前殿……”
王莽是把汉家末代太子当做道具么?确实如此,张湛还给“先帝”留点情面,王隆的叔父王元对他追溯的往事,就说得直白多了。
“当时我只见到王莽抱着孺子婴到了登基台,群臣不明所以,都同呼王莽放下孺子,早继大位。”
“却见王莽依然抱着孺子婴,就是不放手,而礼官读了很长的策命,引经据典,我不太记得了,差不多的意思便是汉家历世十二,享国二百一十载,气数已尽。”
“读策毕,王莽又亲执孺子手,流涕唏嘘,说什么‘昔周公摄位,终得复子明辟,今予独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
“他哀叹良久后,才终于放开了吓哭孺子,礼官将孺子带下殿,北面而向王莽称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动。”
王隆听得哑然失笑,王莽当时权势熏天,能不敢动么?不过如此听来,王莽虽然装神弄鬼,为称帝仪式寻找古文依据,但说白了,就是欺负汉家孤儿嘛。
而风水轮流转,轮到魏王要称帝时,第七彪等宗室成员,居然提议将王莽的女儿,汉家末代太后提溜来参加,一次辱两朝,结果却被魏王拒绝了。
“王巨君欺孤儿,余竟要效仿他,辱寡女么?”
于是王莽的称帝典礼也被咔嚓,没什么参考意义。
这可苦了王隆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追溯,一口气溯到了汉高称帝仪式,都是开创之君,这总能照搬一二了罢。
于是他令史官们翻阅记录,找到了记载:
“甲午,乃即皇帝位氾水之阳。”
然后,然后就没了,居然只是简单记了这么一句,细节、礼仪全无!
不过想想就知道了,那时刘邦刚打败项羽,制度草创,叔孙通还没得到重用,礼仪可想而知十分简单。
再往前,连秦始皇帝称帝的旧账都翻出来了,亦然是记载寥寥,只能咨询太学博士们,更古老的夏商周礼仪,更是吵不明白。
唉前人不努力,后人就只能凭想象瞎编呗,最后,王隆只能倾尽生平所学,拟定了称帝仪式的基本环节,和魏国如今的制度一样,也是秦、汉、新的缝合怪。
“先于南郊祭天,而后谒城中齐壮武王庙,再移至未央宫前殿,行策命礼,而后授玺、戴冠冕,最后是颁诏、封赏、大赦等。”
除了授玺一项因传国玉玺不知为何竟被蜀中公孙述所得,只能另刻新玺外,其余场地,长安一应俱全:将汉朝的殿、庙刷层新漆,宠作魏殿、魏庙不就行了!
然而这项目的初稿交去,第五伦却不同意,反而大手一挥,决定将仪式举行的地点,改在鸿门!
这就意味着,很多计划要推倒重来。
当时时间只有半个月了,王隆头都要爆炸,无比想念第八矫,更过分的是,第五伦还嫌不够,又给他添了新的难度。
搞一个“百姓观礼团”,要求关中各县,乃至于治下每个郡,都要有一二父老来参观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魏王直接给流程添了一个大动作。
“亲卫师万人的大演武?”
王隆当时想要据理力争,老板动动嘴,员工跑断腿,如今天下雌雄未定,一切从简点比较好。
但第五伦一席话,却让王隆不再反对大操大办。
“汉自高帝以后,不论贤如文景汉武昭宣,还是昏聩如元成哀帝,皆是子承父业,所以只需在未央前殿,关起门来,好似蜗牛壳里做排场,虽做得高高在,却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