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是不是当地官员搞的鬼,郭伋还是向这些孩童道谢,买了果子给众人分食,等离开美稷县时,孩童们又送他出城,并约定好,郭伋再来时,他们还会出城相迎。
等郭伋下次再到美稷县时,却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天,郭伋不想失信于孩童,于是在野外亭中留宿,等到了约定日期才进城。
郭伋眼眶有些湿了,他当真好生怀念边塞在自己治理下,尚且安宁,孩童能骑竹马的日子。
鲍永一生都沉浸在对王莽的仇恨中,憧憬着汉家复立能解决一切,无法感同身受,遂不以为然:“儿曹之信,如何能与君臣之信相比?“
“浅薄!”
第五伦却板起脸斥道:“身为守臣,上通君王,中承社稷,下通百姓。”
“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君臣之信最下,社稷之信次之,与民之信为上!不可欺辱民众,须得护其安宁。”
第五伦指着鲍永道:“相比于一族一姓存废,华夏社稷之信、与并州百姓之信更为重要。”
“如今西河美稷,已被匈奴入寇,百姓流散,逃入长城之内。匈奴左贤王寇于雁门,烽火烧到了雁门关,而刘子舆只顾与真定王等争权夺利,竟无动于衷。”
“于是郭州牧弃小信而守大信,献出太原,让我部大军北上御虏。这信义格局,相较于汝这尾只认一家一姓,对御虏豪杰尚要狺狺狂吠的刘姓犬奴,不知高出多少!”
本以为占尽道理的鲍永,被第五伦这一通抢白,骂得无言以对,魏王当真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但又无法驳辩:汉儒最重春秋,春秋时纵有一家一国之门户之忠,但当管仲和齐桓公祭出尊王攘夷大旗后,所有私利都得让道。
如今因为天下诸汉林立,汉帝贬值,“尊王”遂被消解,没什么用。这种情况下,谁能占据“攘夷”名号,谁就能得到大义的名分!
第五伦这番态度,加上他派兵在并州多地抗击匈奴的举动,很难不让郭伋这种人生出想法:
“魏王年岁虽小,其志向大,行中正,称王、称霸小矣,虽帝可也!”
第五伦也不在乎鲍永的性命,他现在不缺人了,只随意一挥手:“鲍君长不是想做那伪帝刘子舆的忠臣么?”
“让他做!”
“给他准备好白绫和匕首,若是对自己下得了手,任其自裁若是下不了手,余让甲士帮你。”
言罢,第五伦便与窦融、郭伋离开厅堂,只留下鲍永在原地垂头发愣,整个人都蔫了,全然没了最初的大义凛然,本以为站在道德高地上居高临下,岂料第五伦却站在更高的层面。
冯衍趁机再劝他:“君长,魏王英主,胜过那假刘子舆无数,降了罢,纵是回家做一闲散之人,也好过丧命。”
但鲍永几番纠结后,还是坚定地摇头。
“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
“第五伦所言或有道理,我做不到与社稷立信,与生民立信,但至少君臣之信,必须守住。”
“我不止是忠于嗣兴皇帝,我真正效忠的,是汉家。”
冯衍痛心疾首:“但真正的汉家早就亡了,如今世上的,不过是盗名号者!”
“我知道。”
鲍永抬起头,惨笑道:“所以我想要效忠于汉,唯有死。
“鲍永虽无守土之能,但至少有殉汉之志!”
“我选匕首!”
鲍永最终还是自尽了,以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冯衍作为他的老朋友,没能劝下,自然是颇为伤心,只感慨:“鲍君长可惜了,所遇非人,竟为了一个假刘子舆丧了性命,真是愚忠,我替他不值。”
窦融则说鲍永沉浸在复汉迷梦中,喊也喊不醒。
第五伦却不这么认为,若是觉得自己握住了大义之旗,就站在道德高地上谴责鲍永愚蠢,那他们与其有何区别。
“为理念而死,纵是理念有所偏颇,虽于民无利,但对他本人而言,倒也死得其所。”
“反之,若是他一时降服,余生想起今日之事,亦会痛苦不堪,何必强求?”
第五伦对冯衍道:“身为朋友,应当鼓盆而歌,为鲍永感到欣喜。”
“以郡守之礼葬礼罢,听说他在上党治理得不俗,与其父鲍宣葬在一处罢,也让上党人有个哀思之处。“
冯衍这下倒是有事做了,而第五伦则夸赞窦融道:“此番上党、太原之役,若非周公治理河东有方,夏收竟能得数十万石麦子,将士恐怕就要饿着肚子攻城了。”
“景孙卿当首功,周公则次之!”
所以能封侯了么?
还不够,魏王使唤臣子,跟使牲畜差不多,非得榨干所有价值,激发一切潜力。
窦融自从上次渡河夹击绿林被邓奉八百人打退后,就一直没什么声响,专心搞内政后勤,将漕运、民夫等事办得妥妥当当,第五伦都快觉得他是“吾之萧何”了。
但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