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没有耽搁春耕便好。”
正如任光对第五伦预言,说今年春末夏初,陈粮吃尽时,天下必有一场饥荒!杜诗在还算安定的河内亦有此感,因为战乱连年,百姓弃土逃难的缘故,很多地方去岁秋天几乎是颗粒无收,魏王的江山,全靠渭北、河内、魏郡的粮食撑着,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若今岁春耕再荒废,那大饥就要周而复始了。
等抵达长安附近时,杜诗才被巡视城门的中尉第七彪告知,魏王出巡新设立的“林县”,让杜诗来了直接过去。
第七彪颇为不满,打量着杜诗道:“得了大王召唤,竟来得如此之迟,还不速去谢罪!”
正好张鱼也要去林奏报,便带着杜诗同行。
林既然设县,便不再是禁区,不论是官吏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
杜诗正看着林边缘新开垦出的土地,以及住在宫苑里的长安移民,听张鱼介绍此处近况,却忽听一阵嘈杂之声,座下马匹也不安定乱动起来。
竟是一群人呼呼赫赫地从林子另一端冲了出来,手里端着弩,肩扛着矛与猎叉,正在追一只野兽,那野兽一瘸一拐,一头扎入猎人们的包围,挨了几箭后蔫蔫倒下。
走近一看,好家伙,一头吊眼白额的猛虎倒毙在地,身长丈余,额赫然有个“王”字!
“魏王在游猎?”杜诗下意识地这么想,心里略有失望,士卒在外作战,百姓躬耕于田亩,实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啊。
不料张鱼哈哈笑道:“大王不喜狩猎,此乃打虎队也。”
原来,林在过去两百年中,作为皇家园囿,人为投放了大量野兽,王莽时更将虎圈里的虎豹全放了,以至于这曾是农田庄稼的方圆三四百里,成了猛兽栖息之所。
如今第五伦迫于粮食压力,开发林,自然就要与猛兽们争夺生存空间,一时间,被撵得四处游荡的山牛、野猪拱开篱笆,闯入农田吃秧吃苗,好不容易开出的地,被它们一乱闯祸害得没了收成。
而猛兽更是出没于各村闾宫苑之外。
张鱼道:“从正月设县至今,有两万户百姓相继进入林,而虎豹熊兽伤人一百二十,咬死人三十二,伤家畜以千计,在昆明池附近,竟有猛虎闯入牛栏,从渭北好不容易调来的耕牛数十头,被咬死大半。”
人饿,猛兽也饿,根本没有共存的可能,于是第五伦将京畿猎户组织起来,建立了十几支打虎队,专门在林打猛兽。
“打死豹子每队奖谷一石,布一匹;打死老虎每队奖谷两石,布两匹,二月至今,已打杀虎豹熊等二百有余。”
每队十人到数十人不等,打死的虎豹皮、肉,打虎队还能自行处理,故而积极性很高,杜诗路还见到拎着刀叉棍棒,张着罗网的猎户在往更深的林子里走。
如今路已经安全了不少,张鱼道:“听打虎队说,猛兽与野猪,在往林以南深山中走。”
杜诗颔首,赞道:“吾尝闻周公时,驱虎豹犀象而远之,说的便是这样的事罢?”
等抵达魏王所在,拜见第五伦请罪后,第五伦也不怪他晚到,只问:“可去郑国渠、白渠看过了?”
杜诗老实回答,第五伦遂对旁边的群臣笑道:“余说什么来着?杜君公见了沟渠,就挪不动脚。”
末了第五伦又道:“秦汉在渭北修沟渠,方有今日沃土粮仓,林因被辟为园囿猎场,水利耽误了。”
他让人将地图取来,给杜诗这管水的安排了任务:“林中有沣、涝、潏、滈、浐、灞等水流经,如今开辟的万亩田地多在水畔,但灌溉沟渠没跟,余调君公来做司隶都水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这六条水畔,开辟沟渠。”
打个比方,天然的河水是大血管,那人工开凿的灌溉沟渠就是毛细血管,连接到农业区,让土地得到滋润,而不是只仰头等天下雨。
“林县两万户,将近十万人,其中丁壮也有三四万,我不征调入伍,让县令、屯田官听你号令,治粟校尉、少府也会加以配合,入夏前先完成十道干渠,可能做到?”
这是大工程啊,看来为了让今年秋收增加,魏王也是下血本了,但杜诗心里没底,一时间没敢应下。
第五伦又道:“君公一路西来也看清楚了,战事连绵,今年肯定会有饥荒,林每多开一道沟渠,多种出一石粮食,就能少一人饿死。”
“先将最急需的干渠开出来,水车也修起来,给来林县民屯的百姓充足水溉。等夏秋农闲时,再在各水流、沟渠修建水磨、水碓等。”
第五伦笑道:“去年与君公在河内的约定,余还没忘。”
杜诗当然记得,当时第五伦与他展望了往后要在全天下有水的地方,多修水磨坊、水碓、水力大纺车。
这也是杜诗从无所谓谁当权,到为第五伦倾心效力的原因。
杜诗遂咬咬牙,立了军令状,“此愿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