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刘伯升,但久屯渭南稍稍受挫,双方一时间打了个棋逢对手。
但冲上河岸的舂陵兵很快就遭到了迎头痛击,对面亦有一支预备队,蓄势许久,在最关键时加入战场。
这是真正的百战之师,盾手举着牌前进,戈矛士在盾后挥舞开路,弓手能够边走边仰天射矢,持刀甲士砍斫任何接近的敌人,配合如一。
他们像只铁刺猬似的,逐步向前移动,成为稳住阵线的磐石,舂陵兵所遇皆败,被刘稷稍稍挤开一条缝的阵线,又开始慢慢往后推,而为首一位身材短小的汉子尤其骁勇。
和刘稷一样,此人也浑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两个呼吸的功夫,刘稷就亲眼看到他用长刀刺倒了一个舂陵兵,又砍翻了一个,虽然左肩膀挨了一矛,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手将敌人捅死。
看着一个个跟着自己许久的族人兄弟倒毙,刘稷又急又怒,双方在靠近,最精锐的队伍即将碰撞,刘稷举起浴血的卜字戟,又发出了一声大吼。
“那魏将,何许人也?”
他的声音淹没在嘶喊中,对方也不屑于回答,只扬起手中冰冷的刀再斩一人作为回应。
此乃魏王麾下商颜侯,郑统。
这数百人,是郑统在龙首渠一战后组建的死士营,河东一役,作为先登,一昼夜行军百余里,杀到了安邑附近,竟吓得王寻老儿弃城而走。
刘稷是舂陵兵中勇冠三军者,而郑统亦是魏军中骁勇不让旁人!
前锋的猛攻遭到郑统阻击,眼看舂陵兵的攻势将显露颓状时,一阵巨大的鼓点在西边数里外敲响,连郑统都忍不住偏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刘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柱天大将军用兵,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每次进攻都是真的,而每一波“强攻”,你若不加以防备,定会吃大亏,也是为了后面的真正猛击做铺垫!
强渡的地点不止一处,杂牌军试图依靠划回去重复利用的小舟舢板陆续渡渭,支援刘稷。连刘伯升,也带着他身边仅剩的,最后的两千舂陵兵,亲自上场了!
和负责吸引魏军主力的刘稷不同,刘伯升的目标只有一个:
“魏王伦之所在!”
若不算从上游陆续冲来的火船,浮桥以西,刘伯升这一侧的进攻,远比吸引了大批魏军的刘稷要顺利。
他的脚终于踏上了北岸的土地,坚定地往前迈步,舂陵兵簇拥在周围开道,击退这边“零散”的敌军,当他们登上河岸后,火光通明的细柳营就在北方四里开外。
按理说,第五伦手下的精锐就是那些随他起兵鸿门的军队,放了五千在河东,分了五千给景丹去潼塬,又遣五千留守于栎阳、郑国渠军仓,所余两万五。
一万给万脩,在东方数十里外中渭桥,一万给小耿,在细柳营,五千带在身边,居中调度。
今天正午,第五伦与耿弇汇合后,又遣其带数千兵离开,中渭桥交战时,派了两千出去,满打满算,细柳营中尚余上万。
但开战后,又起码派了五千兵去东边数里外阻截刘稷。经过这不算复杂的加减法,若不算随军民夫,第五伦手下还剩下四五千兵,眼下正列于细柳营外,那就是刘伯升需要对付的人数。
“岑彭,这就是你口中,我那仅仅一成的致胜之机吧!”
在刘伯升想来,靠着刘稷吸引大多数魏兵,自己亲自将兵渡渭致命一击,便是最接近胜利的机会!
那四五千魏兵是第五伦最后的预备队,他们举着火把连成火海,火光中冒汗的额头上皆裹黄巾,在夜晚的混战里,静静地伫立,俨然是靠得住的强军,仿佛一直在等待刘伯升踏岸,一如第五伦那个颇为自信的命令:
“放他上岸打。”
第五伦也没有急着过来将舂陵兵赶下水,而是令三军蓄势以待,在他的命令下,慢慢从大阵分开为应战的小阵,摆了一个正对刘伯升的偃月阵,也算“好整以暇”了。这可是夜间啊,若在两个月前,简直难以想象。
舂陵兵以一敌二,一个问题摆在刘伯面前:是等待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占住河岸,让后方万余杂牌军陆续过来,还是一鼓作气冲过去?
这是千钧一发的选择,等待,会让第五伦从容将刘稷那边的军队调一批回来,万脩甚至也会驰援。
而进攻,无疑又是一次赌博!
“攻!”
机不可失,赌狗刘伯升做出了决断,炎汉旗帜在风中前指,随着他的号令,最后的舂陵兵们开始持刀拍盾,向前迈步。
然而当两个阵列越来越近时,一道火龙却出现在西方。
他们来势迅猛,其疾如风,领头的小将一匹白马,正是半天前带着三四千人去“追来歙”的耿弇!
他依照第五伦的计划,绕到细柳营以北十里开外,让士卒休憩够,在战局开始时,又杀将回来,直扑舂陵兵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