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郡已形成了行当。
而这两百“精锐”里,披甲的只有一百,魏县也有武库,比邺城的武库还大啊,为何第五伦能拿出几百套甲武装流民兵,而都尉府披甲率却更低呢?
“因为很多甲兵,都被兵曹掾柴戎用来养自家私兵,甚至当做资产,与其他郡东豪强做交易了。”
马援猜的,他做京尉督邮时就见过类似的情况,武安李氏做督盗贼时也是这么干的,这也是李能不敢倚靠郡兵,宁可跑回老家的原因郡兵远不如族兵精锐可靠。
至于训练就更不必说了,魏成郡卒平日里还得帮属令和当官的种地,一个月练一次就不错了。
有兵如此,如何作战?
次日再行,越过大河故道后,元城遥遥在望。
初春的平原上,有些地方积雪还没有化尽,白皑皑一片,元城耸立于斯,而绕到城南时,却见城东有大批流民贼聚集,大多衣衫褴褛、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粗略计算,至少四五千人。
他们也不进攻元城,只在城外盯着,因为迟昭平的主要目的是王家祖坟所在的五鹿乡,元城宰手下只有几百人,而本地豪右又不肯开门,只能在城头看着干着急。
远远望见援兵终于抵达,自是大喜,但城门依旧紧闭,一点支援友军的意思都没有。
前面紧张哆嗦的史熊给柴戎下令:“甲士上前百步,材官弓手弩手上前九十步。”
第五伦则在后方两里开外看着,也不干涉,就是想瞧瞧,以魏成郡兵的素质,上头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去,能走样成什么。
结果让他大开眼界,郡兵里的甲士大概只走了三十步就停了,多半步算他们输,弓手则跟得太紧,好似要跟前队贴在一起似的,根本没有齐射的空间阵列。
史熊一连下了好几道相同的前进命令,直到日上三竿才将郡兵阵列挪到了乱糟糟的流民百余步开外。
这群流民却是大胆,或许是一路上早就见识到了各地郡兵的无能,近在咫尺了还在那挑衅叫嚣,反正他们跑起来没负担,而且无甲速度也快。
史熊已经适应了“战场”,不哆嗦了,按照在北军耳濡目染的信息,开始调度指挥:“令材官仰射放箭!三矢!”
可和之前不同,连下三次命令,多达三四百人的弓弩兵却无人动作,这让史熊十分诧异不解,还是柴戎过来对他解释道:“属令,这天气太冷,士卒们的手指被冻僵了,得哈气暖一会才能射箭。”
是能等一会的事么?眼看胆儿大的流民贼已经试探着走过来了,史熊大急,弓开不了,弩行吧?结果也没有,郡兵们表示,弩机上的机廓也冻住了。
这该如何是好?史熊目瞪口呆,还是一旁有佐吏提醒他:“属令,只要下令犒赏,手指也好机廓也罢,都立刻能动!”
意思是不赏赐不开弓?史熊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可如今事情紧急,只能让人将载着打算赏首功的钱运上来,承诺分给士卒。
“多谢属令!”
刚才还“冻僵”的材官射手们立刻活了过来,纷纷开弓张弩,但因为赏赐的是钱,价值低下,只舍得用一丁点力气,射出去十来步而已。直到史熊被迫加价,直接赐布匹,郡兵才开始卖力,用几百支箭,射死了几个试探靠近的流民。
后方的第五伦看着这世界名画,马援凑过来问他:“伯鱼就不怕流民兵有样学样?”
“学一个,杀一个。”第五伦十分冷酷,他是好人,但治军需严。
看似无秩序的流民贼开始撤退移动了,迟昭平只让几个渠帅带着众人守着元城,没让他们作战,既然官军援兵来了,他们便要撤去五鹿城那边,与迟妪汇合,赌坊老板还是有点战术意识的,大概能和史熊打个五五开。
“追!”
史熊见流民们移动了,觉得是他们害怕,立刻下令追击,然而他的部队里,众人一动不动,都仰头看着他,军吏们似笑非笑,持矛戟盾刀的郡卒们则带着戏谑的期待。
追可以,赏赐呢?材官射箭都有,吾等追击要花费气力,还得冒着被石头绊倒的风险,不能给得更少吧?
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史熊傻眼了,他哪想得到这光景啊,带来的布匹本就不多,刚才为了让材官们射箭都赐出去了,这下如何是好?
“不从令者皆斩!”
然而史属令的命令苍白无力,虽然他的亲卫要去拿人砍,却被几百人拦着。
柴戎又扮好心人过来劝他:“属令,穷寇勿追啊,万一中了埋伏如何是好?还是缓缓推进到五鹿城,以正取胜罢。”
确实只能如此了,史熊还能调头离开么?五鹿城的皇庙祖坟,何止是皇帝、朝廷的蛋蛋啊,也是郡二千石们的蛋蛋啊!郡兵们看准这点,一捏一个准。
第五伦在后头看得差不多了,只对马援叹息道:“我现在算明白,为何泰山军、绿林军能屡败郡兵几无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