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步行而至,甚至少坐车。
再看车的装饰规格,华盖高高,来者绝非凡俗。
步入庭院,却见扬雄正与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说话,他们对席而坐,看扬雄作揖时躬下的背,对方地位不低。
“夫子。”
第五伦喊了一声,前下拜。
“伯鱼来了。”
扬雄看到第五伦心中欢喜,笑着跟对面的人道:“伯石,这便是吾徒。”
那人转过头来,却见此人年过五旬,小头而锐,瞳子白黑分明,视瞻不转,他孰视第五伦后笑道:“早就听说过孝义第五郎,今日终于得见。”
又指着水泥地和扬雄的轮椅道:“尊师重道,可见一斑啊。”
“伯鱼不是想要读兵书么?”扬雄介绍道:“这位,乃是自淮阴侯韩信后,天下最厉害的兵法家。”
“当朝大司马,严伯石!”
……
新朝官制,有十一公,四辅、三公、四将。
其中三公便是: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都是万石高官。
这位大司马严尤,第五伦在常安时早有耳闻。当年,东郡翟义聚众十余万人反对王莽,严尤便随王邑出征,进言献策,帮助王师摧枯拉朽,将叛军一举平定。
新朝建立后,严尤作为开国元勋,封武建伯,后来又成为“讨濊(huì)将军”。
且说王莽代汉后,向天下派出五威使者,宣扬新室之威,并将周边邦族的王尽数贬为侯。
北出者,至匈奴庭,授单于印,改汉印文,去“玺”曰“章”,又改其名为降奴服于,欲臣畜之,匈奴单于反。
南出者,逾徼外,历益州,贬西南夷句町王为侯,句町王叛。
西出者,至西域,尽改三十六王为侯,西域诸国离心,背弃中原而重新投靠匈奴。
第五伦只想吐槽:“这什么五威使者啊,改称战争使者算了!”
其东出者,则是去了夫余、高句丽两国。
本来那高句丽建国日浅,只被汉朝封为侯,也不存在贬号。但王莽在筹划进攻匈奴时,征调高句丽和貉人出兵。结果高句丽人入塞后,联合秽貉反叛,杀了辽西大尹,王莽大怒,遂令严尤征讨高句丽。
新朝对四夷的战争基本都是败仗,唯一一胜,就是严尤这一路,他诱斩高句丽侯高**,迅速结束了交战。
尽管东北边境貉人犯边难以遏制,但严尤好歹为朝廷挽回了一点尊严,王莽遂改高句丽为下句丽,这蕞尔小国只能忍气吞声。
凭借此功,严尤成为三公之一的大司马,名义全国最高军事指挥,被视为天下名将,与大司空王邑齐名。
严尤在与扬雄谈事,第五伦不好打搅,只与师兄侯芭远远看着,他偏头问道:“大司马与夫子有交情?”
侯芭道:“大司马祖籍也是蜀人,乃秦时樗里子之后,伯鱼可知严君平?”
严君平,前朝元、成时人,蜀中名士,不是儒生,却是道家,作《老子注》、《老子指归》十万余言。
严君平也是扬雄的授业恩师,算起来,应该是第五伦的师祖。
侯芭道:“大司马乃是严君平远亲,故与夫子相识。”
但也就是泛泛之交吧,毕竟第五伦从没见他登门过,扬雄落魄之际,这位大司马也不见伸出援手。
却见严尤和扬雄越是深谈,二人情绪一会慷慨,一会低落。
少顷,严尤起身,扬雄要送,第五伦连忙走过去为夫子推轮椅。
离开扬宅前,严尤一对白黑分明的瞳子看着第五伦,却问他道:“汝想学兵法?”
第五伦应诺后,严尤复问:“为何想学?”
这真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啊,第五伦总不能说:“俺想学兵法,是为了以后造你家皇帝的反用!”
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应道:“四夷犯边,天下不安,羽檄争驰无少停歇,大丈夫岂能久事笔砚间,当效傅介子、陈射声,为国赴难。”
“假话。”严尤却不爱听,摇头道:“如今非是四夷冒犯中国,而是中国无故侵凌四夷,能让边塞平息的,绝不是刀兵。”
这位大司马却有一颗反战的心,严尤又对扬雄道:“子云这弟子连这点都看不清,果然需要学兵法啊。这样罢,你有闲暇时便去大司马府,我有《吴孙子》《司马法》《六韬》等,可借你一观。”
第五伦作大喜状,应了下来,乱世将至,他以后肯定是要带兵打仗的,总不能靠前世玩“低端战略游戏”时那三拳两脚的微操打江山吧。兵法教不了具体战术,却能让人提高战略素养和对战争的认识,不可不学。
等严尤走后,第五伦又好奇询问轮椅的扬雄,严尤来作甚?
扬雄也不瞒他:“先前匈奴老单于死,新单于不是派了使者来求和亲么?”
“天子派了宁胡阏氏(王昭君)的侄儿、和亲侯王歙去迎匈奴使者入常安,朝中对匈奴国策可能会有变化,于是大司马特地门咨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