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话,第五伦忽然有点想哭,远离故乡的游子回家时,最想得到的不就是理解么?他不由欣慰,看来第五霸对此事释然了啊。
可等进入坞院后,才知道并没有。
却见厅堂前已经竖立了两块上好的柞木板,上面写了第五伦为郎之事。
不是,这阀阅要得人死后才盖棺定论,你在我活着的时候就写上去算啥?
“大父,这……”
“怎么,前郎官,就不是郎官了?”第五霸却很坚持,就是不让取。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这下继“半日孝悌”后,又要多个“两月外郎”的称号了。
看着心中意难平的第五霸,第五伦只希望,老爷子能保养好身体,等到自己做强做大那天。
待第五伦回了房里,第五格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家主,腊祭还办么?”
“办,当然要办!”
第五霸似乎想将孙儿辞官的遗憾,用盛大的仪式补回来:
“还得大操大办!”
……
夏历正月初一,本是天下人过大年的时节。
可自从新朝肇造,王莽改十二月为岁首,就下达法令:革风易俗,不准过旧年,要过“新年”!
第五伦算了算,这新朝的新年,就跟后世西历元旦日期差不多,真是巧了。
总之,从十一年前起,正月初一作为传统佳节被王莽废除,是日官吏不准休沐,民间不准庆祝。
其他州郡官府管不了太多,但列尉就在京城边上,还是要收敛些。只是百姓们仍对腊月初一的“新年”无感,遂取了个中间的日子,将腊祭和大年一起过。
腊月初八,第五里比秋社日还热闹,杀猪宰羊自然少不了,但今日主要祭品,却不是新鲜肉类,而是秋后就制作好的腊物。
盐是关中稀缺的货物,加上五均六筦官府专营价格一抬,就更贵了。但越是稀有,就更应该先让祖先神灵尝尝。
一只只专门喂着做腊的鸡鸭用盐腌上,挂在厨房梁上风干,让它们在严寒的天气里,在烟熏火烤中肉质一点点发生细腻变化,到了隆冬时节,正是味道最香的时候。
今年第五里的腊祭铺开场子很大,邀请了临渠乡各族前来聚会。
作为乡绅名流,第五伦号召力极大,早上朝食之前,各家便纷纷登门。
最先来的是跟着第五伦在煤球生意里赚到钱的第四氏,他家带来的是腊鹅。
“上好的河东大鹅,不远数百里买来,盐则是用解池白盐,放得足,和我一样咸!”第四咸打趣着将祭品双手交给第五伦。
而后抵达的是第七氏,彪哥拎着许多腊鹿脯,表示他虽没第四咸那般有钱,可心诚,亲带弓刀前往郡北几个县的山林狩猎,射杀一头母鹿:“剥皮开膛,每一刀都是亲手割的。”
第六氏、第三氏两家礼物没那么多花活,就是寻常的腊猪后腿、前腿,颜色被烟火熏得金黄。
而等到第八直上门时,第五伦迎了上去,却见他带来的是一些腊兔。
第五伦见状叹息:“季正最爱吃的此物,只可惜他来不了。”
想到最疼爱的小儿子已远赴西海,第八直眼睛一红。虽然这件事与第五伦有关系,但伯鱼为了救第八矫,将郎官都舍了,好歹免除第八矫髡发之辱,到了那边也不必作为刑徒。
加上第八矫临走前写了封短信送回来,说希望第八氏能好好跟着伯鱼走,切勿像他一般自作主张。所以第八直对第五伦只有感激,不敢有怨。
第五伦宽慰他:“宗叔请放心,等时机成熟时,我派人去设法将季正带回来。”
第八直千恩万谢,最后抵达的是第一氏,不止是手持腊物的第一关,连他那冥顽不灵的老父亲第一柳也来了!
第五伦和第五霸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诧异,这老叟终于肯低头服软了。
各家送来的祭品已齐,扎上丝绸带准备下午送入里仁堂中,献给祖先尝飨,第五伦先招呼众人步入坞院用朝食。
除了早年卷入郭解之案被再度远迁的第二氏,从一到八,七家人破天荒地共聚一堂。
众人在堂上按照年纪、辈分一坐后,坐在西席的第八直只感慨:“吾等临渠乡诸第,多少年没有济济一堂了?”
“数十年了罢。”东席的第五霸也唏嘘不已,却瞧见第一柳拄着拐杖坐在第一关身边闷闷不乐,便主动过去敬了他一盏酒,以示和解。
第一柳倒也喝了下去,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当惯了老大,对自家退居边缘仍难以接受。
小地主家也没什么丝竹之乐,就是族中婢女随便吹拉弹唱而已,饮到酣处,第八直起来为第五伦捧场,当场就念了一首诗。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wěi),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xí)裒(póu)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兄弟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