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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节激怒

一句忘了分寸,口吻严厉,倨傲下巴微紧,眸子里深敛了薄薄怒意。

身后却是一声冷哼:“白夫人的分寸,就是任由丈夫枪杀无辜?督军,我单单问一句,因何杀他,哪里就没了分寸……”

白云归脚步一顿,眼眸越发含煞:无辜?她知道什么,就笃定李方景无辜?

他转身,瞧见那孔雀蓝旗袍的盛装女子,闲闲依偎软绵沙发,身子半陷。眉梢既无初见时的笨拙怯懦,亦无今早的宁静温顺。因为生气,下巴倨傲微扬,眼神妩媚冷冽。

程东阳和李争鸿都无意间说过,督军和夫人有夫妻相,两人生气时神态惊人相似。

“政治上的事情,女子过问便是失了分寸!”白云归冷冷道,“看在你和他相识一场,告诉你也无妨。他造假钞,差点弄得整个东南经济动荡。夫人觉得我枪杀他,是滥杀无辜吗?”

画楼眼眸未动,宁静幽深得有些冷酷。听到假钞案,她没有震惊,没有愕然,甚至没有意外,好似早已知晓。

“不是李方景!”她淡淡开口,语气却斩钉截铁,“还请督军再查,还他清白!”

白云归胸口微微窒闷,她这般信任李方景,令他觉得烦躁又愤然。不管看上去多么精明,终究只是个愚笨的小女子,瞧着李方景气质雍容、态度风流,就断定他高风亮节。

殊不知就有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已是证据确凿!”白云归声音越发低沉,越发威严,转身对周副官道,“送夫人回官邸!”

周副官一个寒颤,忙上前给画楼行礼,示意她跟自己走。

督军这个模样,分明就是盛怒。

画楼已亭亭起身,直径走到白云归面前,眼眸依旧宁静无波,声音却轻软了几分:“督军可以带我去试探他吗?我跟他朋友一场,他曾还救过我性命,我请求督军陪我去探监,算失了分寸吗?”

周副官额头已经冒汗。

夫人一向聪慧,为何非要这个时候跟督军怄气?

她这般挑衅,督军倘若不快,将她一起处决亦是可能的。

可越是强悍的人,越是不容易被激怒;越是愤怒,越是懂的克制。白云归瞧着她,眼眸里的戾气更重,最终却是勾起冷笑:“走吧!”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白云归与慕容画楼各居一方,沉默不语。

周副官连大气都不敢出。

俞州的监狱是新修建的,高大铁栅栏阴森肃穆。

李方景关押的地方,是死囚室,守卫森严,阴气逼体。

他穿着囚犯服,依旧那般高挑风流,只是更加瘦,眼角额头有余痕。微露的锁骨肌肤亦是伤痕累累,走路很慢,一看便是受过重型的。

他被关押半个多月,她今日才知晓。

见到她,依旧是笑,如第一次相见那般风度翩翩,丰神雍容。瞧见白云归与几位副官在场,他亦不在避讳,淡淡笑了:“画楼,你来瞧我了……”

眉目飞扬,顾盼神飞,明明是囚衣,穿在他身上,却有绫罗绸缎般的华贵,连囚衣撕破的衣袖,亦如水袖婀娜。

画楼只觉眼睛涩然。

他这样的一个人,堕溷落魄时,亦有飘茵显达的高贵。

如此骄傲的他,身陷囹圄,体遭酷刑,只怕伤的,只那颗傲气的心。

他与白云归,再也不可能是同盟了。

“我来瞧瞧你……”画楼收敛了情绪,幽静冲他笑,好似两人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寒暄一般,“若不是落夕,我真不知道你含冤入狱……给你加打过几次电话,你的佣人说你去了香港……”

白云归脸色瞬间更加沉寂几分:好一个含冤入狱!

李方景却是微愣。

他以为,她会露出悲伤、同情甚至怒其不争的表情来。最不济,亦会求证一句:方景,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可她没有,她平静附和着他的淡然。

她嫣然巧笑:我真不知道你含冤入狱了……

就像当初她说,斗室难容丈夫之志,六少心中有丘壑。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醉卧花丛千金买笑的风流公子,她却说他心中暗藏大抱负;如今他造假钞证据确凿,她却说他含冤。

他的人生今晚便是尽头,却得如此知己,欣慰亦遗憾。欣慰茫茫红尘,有人这般懂他,信他;遗憾相逢甚晚,错过了最初的年华。

想到这些,李方景眉梢添了神采:“我挺好的……画楼,我有件事拜托你:我死后,你替婉儿和奥古斯丁沉冤。他们原本是无辜的……”

说罢,平静睃了白云归一眼,毫无怨意。

对一个人失望到了极点,连恨他都觉得无趣了,所以他的眸子能这样平静无波。

白云归眉梢的煞气更浓,眼眸深敛,古铜色脸颊沉寂,毫无表情,如精工雕琢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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