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节同床共枕
有什么比联姻更加牢靠的关系?
这样的戏码自古至今甚至往后的两百年,都前赴后继上演着。
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风气,她又能改变什么?只得接受,适应。她不也是慕容家与白家联姻的枢纽吗?
画楼心中明白,白云归将此事告知她,并不是同她商议,而是希望她去做说客。
灵儿性格单纯,又有些娇气,她似乎对风流大少李方景并不看好。如今这社会,新旧交替,各种思潮极力碰撞。灵儿虽然乖巧,也是留学过西洋的,学了满脑子爱情至上、婚约自由。
让她接受这样的婚约,只怕要费些口舌。
嫂子总比他这个大哥容易开口些。
想明白这个道理,画楼捧着茶杯。红茶的薄雾氤氲得她眸色迷离,情绪敛了:“单说家世,门当户对;单论人品,一个风流倜傥,一个韶华如花。最好的姻缘莫过于此了……”
怪不得留下白云灵,不让她回霖城过年。
倒不是画楼狠心,为虎作伥。白云灵的婚姻大事,旧时代父兄做主,新时代也要自己争取。她这个做嫂子的,不管从哪个方面,都使不上力气。画楼对社会俗规适应能力极强。
她不想做个太过于叛逆的人,像白云展那样。
“我也觉得好。李方景这个人,是难得的人才,将来定有大作为……”白云归很满意画楼的配合。跟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费劲,他继续道,“夫人寻个机会,先探探灵儿的口风。如今可不兴包办婚姻……”
劝说一番,让其“心甘情愿”,自由婚姻的新瓶,装的还是包办婚姻的陈酒。
画楼笑,眉梢闪过一丝冷冽:“我会的。督军,喜事大约什么时候办?娘不在俞州,灵儿的嫁妆我得弄得精致一点,别委屈了她……”
“嫁妆你就不用操心了……”白云归淡然,“我白云归嫁妹妹,还能叫人挑出不是?前年我在艾多亚路建了一处花园洋房,一整套的意大利家具,巴洛克风格的装修,给皇帝做行宫都绰绰有余……”
前年建了这样一处奢华地方,用来做什么呢?
和云媛结婚?
画楼软语道:“房子是另外的,首饰不用置办?这个总得我这个做大嫂的操心吧?”
“既是这样,那你年前准备好吧。反正离旧历年还有一个多月,你没事多跑跑银楼……”白云归已经起身,“明日不是要出门吗?早点睡吧……”
年前准备好嫁妆,只怕正月不办,二月定是要办的!
办的急,并不能说明他急需拉拢李方景,而是说明,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画楼想起白云灵在李副官面前那情不自禁的娇媚,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新派的年轻人追求自由。
可什么是自由?法制的世界,永远都没有绝对的自由。
白云归手握一群人的自由,包括他的家人,他的妻子……
也有一群人握住白云归的自由。
在绝对之下,相对便产生了。画楼想要自由,但是她不追求绝对,她只要相对。知道自己要什么,努力去奋斗,能看到一丝曙光,便是她要的自由。
在她不清楚离开白云归身边会引发怎样后果的前提下,努力获得白云归的肯定,获得攫取他的重视,努力成为他的武器而非垫脚石,从而换取乱世里难得的安逸生活,便是画楼追寻的自由。
她很清楚在白云归身边会得到什么,相反她不知道离开白云归会得到什么。
没有人会傻到用自己已知的,去换取未知的。
未知是个可怕的词……
再了不得的人,都害怕未知……
画楼不是了不得的人,所以她更加怕……
泡在温水的浴缸里,画楼脑海里不停盘旋白云灵与李方景。
单纯的白云灵,她肯定会哭着求自己,帮她在督军面前说情,推了这门亲事。她将自己缓慢沉入浴缸,鸦青色鬓丝在水里泅开,透出墨色宝石的色泽。呼吸渐渐困难,她才浮出水面,磁白脸颊水珠滚落,芙蓉出水般纯净。
李方景么……
那****臂弯里的温暖,早已渐渐消散;她跳跃如捶鼓的心,也慢慢平静。
她亦能想起那日的那半阙词: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下半阙还来不及唱,李副官就来了。
画楼缓缓从浴缸站起来,细软毛巾拭干温湿水珠。浅黄色的壁灯下,细瓷肌肤若雪缎般软滑。
穿好睡袍,用另外的毛巾拭擦头发。
那日来不及唱出的半阙词好似便在嗓子眼,呼之欲出。她嗓音低婉,在斗室内旖旎: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