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四门大开,城楼上旌旗摇晃,城下万众相迎。
侯玄演终于带兵撤离了那个满是尸体焦臭味的山谷,来到城郊只见彩带漫天,鼓乐喧嚣,恍然间有一种感觉,淮安城就像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再迎接新姑爷入闺房。
侯玄演一夹马腹,枣红色的骏马稳稳地上前,清流关前受的伤已经痊愈,马儿的恢复能力却是不是人能想比的。
朱大典在城门前,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双手抱拳老腰一弯,高声道:“恭喜国公成就大功,来日扫净中原,驱除鞑虏,功盖寰宇指日可期。”
春风得意马蹄急,侯玄演仰天大笑,握着马缰说道:“功盖寰宇非我愿,但求能与尔等戮力同心杀尽鞑虏,共同恢复汉家道统。”
来到淮安城内,出人意料的是竟然在淮安衙署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洪一浊。侯玄演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洪一浊身后两个俏生生的探子,一看就是女扮男装,正是苏州城的两个小贼。他笑道:“大哥,我听了你的话在扬州查通敌盐商,查着查着就杀干净了,左右无事寻思着大哥早完要打淮安,干脆扮作道士混到城中。”
侯玄演哑然失笑:“你还用扮作道士?”随即心中一暖,这才是义气干云的好兄弟,混进淮安说起来云淡风轻,但是其中的凶险只怕是比战场厮杀还要大。怪不得潜象营报告的消息如此详实,原来是他们的头,打入了敌人内部了。
侯玄演拍着他的肩膀,拉着他走进衙门,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这么久,淮安的衙署也算得上最精致典雅的了。这里本来是大明漕运总督的衙署,后来被瓦克达征用,里面花鸟树木仿若庭院。
侯玄演往公堂一座,众将分列两边,杀气腾腾。大战刚刚平息,厮杀一天一夜的武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腥气。论功请赏的时候到了,侯玄演在这一点从不吝啬,他手下的将士也都深知这一点。这一番大胜清兵,斩首满八旗兵一万,汉八旗七万,攻下两淮重地,难免又是一番升官发财。
正在此时,外面的亲兵进来,抱拳道:“大帅,淮安程量入、黄廷愠、马惯璐求见。”
洪一浊就站在他的身边,附耳说道:“这三个是淮安最大的盐商,他们对清兵的资助极大,若是没有他们满清的军粮早就断了。”
侯玄演微微冷笑,说道:“让他们进来。”
程量入带着两个同伴,弯腰走进大堂,心中并不慌乱。他有富可敌国的家资,就连满清在他的财富面前,都选择了合作。侯玄演不是圣人,甚至算不上一个清官,他早就打听清楚,这厮贪财好色,既然如此自己就能笼络住他。
进到大堂,程量入等人自然知道,坐在上首的必定是侯玄演无疑。三个人撩袍跪倒,齐呼国公。
侯玄演笑道:“程量入,我在城外的营中,曾经和你的手下说过。若是我进淮安,不是你开的城门,我就要杀你全家。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程量入万万没有想到,侯玄演说话这么直接,上来一句就要杀他全家。饶是他智计百出,此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忙说道:“清兵残暴,小人区区一介草民,正想开城迎接国公,没想到国公麾下将士如此雄壮,已然攻进城来。”
他旁边的黄廷愠接着话茬,说道:“我等沦陷敌手,被逼之下皆有罪责,愿意合力献出白银一千万两,犒劳北伐将士。”
他们知道,堂中的武将相当于侯玄演的家将,都是他的铁杆心腹。事到临头,也顾不上不传六耳了,当堂就要贿赂天下第一权臣。
侯玄演站起身来,心中慨叹一身,真他娘的有钱。一千万两,说实话,已经是大明强盛时半年的国库收入了。什么叫富可敌国,这就是富可敌国啊。当初在营中,他说的还是五百万两,如今自己打进城来,一下子就翻了倍。这些人也是知道自己往日的名声,这是真的出血本了。
他走到堂中,对着地上的三个人沉声说道:“抬起头来,本国公有话要问。”
三个人缓缓抬头,侯玄演暗赞一声,程量入确实是俊朗出尘的美男子。
“我问你们,这一千万两,是你们的全部家资么?”
三个人不明所以,哆哆嗦嗦地回答不出。
侯玄演继续说道:“我猜肯定不是,你们垄断两淮盐运、漕运,日进斗金,是大明给了你们这无边的财富。可是你们却用来资敌,满清拿着你们的供奉的军饷,吃着你们献出的军粮,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烧杀淫掠。今天你们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来到我的大堂,跟我公然行贿,看来是吃定了我侯玄演贪财喽?”
程黄三个战战兢兢,磕头如捣蒜,越是富有的人越是惜命。往日里他们仗着手中的万贯家产,高高在上,自以为高人七八等,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无数的奴仆伺候他们的起居,多少倾国倾城的女子供他们享乐,到现在面对着强势无比的侯玄演,他们外表的强大终于被剥开,露出了金玉其外里面包裹的败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