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靖土司旁支彭柱泽,带着几十个衣着破旧,精瘦黝黑的土兵,来到金陵述职。征战川黔,湘西土兵屡立战功,侯玄演保奏他为四品奉国将军。身为侯玄演的爱将,自然不可能不来拜访。
摄政府前,几个人提着一壶老酒,彭柱泽出钱为手下心腹置办了一身像样的汉人衣冠,一行人乐呵呵地敲门拜访。
守卫亲兵认得他,笑道:“恭喜彭将军高升,什么时候请弟兄们吃酒沾沾喜气,怎么说都是一起在四川的穷山恶水同生死的袍泽,可不能升官忘旧友呐。”
彭柱泽憨笑道:“小六子你少嘴滑,我这小官有什么值得祝贺的,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和你老弟换一换,来给督帅握刀守门呢。”
这时候,身后一个矮胖的土官,身上穿着黑底白边的褂子,头戴镶金丝的四方帽,神色不善厉声责问道:“彭二憨,谁让你穿这身衣服的?”
彭柱泽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族叔,保靖州舍巴彭伦。彭伦和如今的保靖土司彭朝柱乃是血亲,在保靖州比自己的地位高了不止一头,而且彭伦生性狠厉,心黑手毒。彭柱泽不敢得罪他,一见是他心头暗暗叫苦,自己跟随侯玄演日久,沾染了汉人习气,喜欢穿着汉家衣冠。没想到在金陵,还会碰到自己的族人。
彭柱泽还是一脸憨厚,跪地道:“舍巴,我这次奉命带兵跟随督帅平定四川,被朝廷授予奉国将军,这次前来谢恩,所以穿了汉人衣物。”
他身后几个身穿汉人衣服的小兵,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土司制度下,所有土人都是土司一人的奴隶,想要你死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彭柱泽尚且如此,更被提他们了。
侯玄演的亲兵,陈小六见到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兄,如此被人欺负,骂道:“他们爱穿什么就穿什么,用你这个猪尿泡做的黑球多管闲事?”
彭伦大怒,他身后的土兵拔出腰间弯刀,就要为主人厮杀。
这里可是摄政府门前,有人拔刀就不再是小事,陈小六高喊一声,顿时从里面涌出几百个亲卫,将他们围在中间。
秦禾握着刀黑着脸走了出来,将靴子往前一踢踏,掐着腰拉长声音道:“是何方的英雄豪杰,来这里亮刀子。噗...就是这么个玩意?”
彭伦在自己的地盘,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就算是越国公侯玄演见他,都和颜悦色,非常的客气。
彭伦不知道,侯玄演之所以对他这么客气,是看在眼前跪在自己身边的彭柱泽的面子。这些亲卫兵,在四川和彭柱泽血战冷水关,转战遵义府,伏杀马应试,早就是生死之交。见到他欺辱彭柱泽,岂能不整治他。
“你们一群看门狗,也敢对我乱叫,你知道越国公都亲起身迎接我么?”彭伦黑乎乎的胖脸,涨的血气上涌,看上去黑中透红,非常的有喜感。
秦禾鼻孔朝天,阴声怪气地说道:“国公爷待你客客气气,你却在他的门口把刀子,看来是个忘恩负义的贼王八,给我拿下!”
手下亲兵一拥而上,彭伦身后的土兵深知,一旦彭伦出事,自己全家都活不成了,纷纷挺刀上前,就要拼命。
彭柱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首先亲卫们是为他出头,他不能不承情。但是一旦自己和亲卫站一边,回到保靖州,面临的可怕后果,他又实在承受不住。
彭柱泽居中调停,谁都不敢得罪,彭伦一见他竟然不向着自己,心中怒气更甚。这种人在保靖高高在上惯了,他可以容忍别人侮辱自己,但是就是不能放弃骑在自己人头上撒尿的权力。
彭伦不敢真的跟亲卫对砍,一刀劈向彭柱泽,彭柱泽猝不及防,虽然靠着本能慌忙躲过,还是被他划破了手臂。
秦禾一见,和手下的亲兵勃然大怒,谁都没想到,这些土人嚣张至此,敢在摄政府门前动刀。
彭柱泽苦笑一声,对着秦禾身边的亲兵陈小六说道:“快去通报督帅。”陈小六瞪了伤人的彭伦一眼,眼神里的狠色如有实质,让嚣张的彭伦也因为一个小兵感到恐惧。
摄政府内,侯玄演正在和杨恕坐着闲聊,隆武帝百日丧期已过,自己的大婚又提上了日程。
这时候陈小六匆匆赶到,对着侯玄演一抱拳,将外面的情形快速诉说了一遍。虽然内心倾向性很明显,但是出于亲兵的忠诚,还是一五一十的汇报,丝毫没有添油加醋。
饶是如此,也把侯玄演气的不行,彭柱泽是他的心腹爱将,当初在川黔屡立战功。自己横扫川南,彭柱泽和他的两千土兵,立下了赫赫功劳。每次到竟然在自己府前,受到了这种委屈。
“那个黑胖子,见到我的时候倒是挺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如此嚣张。”侯玄演边说边站起身来:“走,我倒要见识一下他有多凶。”
陈小六一听,督帅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还是那个护短的督帅。喜道:“督帅,这边请。”
侯玄演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骂道:“净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