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堰县中,黄家大院豪奢不下皇宫,内有九进九出的院子,奴仆如云,美婢成群。
巨富藏于民间,这样的手笔,很难想象是一个小县土豪所有。
黄建岭坐在书房里,一脸怒色,骂道:“混账东西,那个巡盐小官,是你派人打的?”一个美貌的婢女,替他斟茶之后,垂首退下,看得出这个小县的豪绅,规矩很大,普通人不敢靠近这个书房。
堂下跪着的黄家三公子黄思琼,梗着脖子,一脸不服地说道:“阿爹,那个小官嚣张无比,不要脸到了极致。给他什么他都照吃不误,不但收下了我们家的万两白银,还睡遍了儿子自小养大的四匹扬州瘦马。谁知道这厮吃干抹净之后,还不松口,非要收回我们的盐引。收回盐引事小,咱们的”
“闭嘴!”黄建岭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那你打杀了他,就能抹平此事了?我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个胖子非比寻常,他是越国公侯玄演的心腹。当初在嘉定,他就是常伴侯玄演身边的两人之一。你这番让他逃了出去,一旦发现了我们家的秘密,咱们黄家从此就除名了。”
黄思琼一挺胸,刚要辩驳,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咒骂道:“都是那个李率泰,看上去倒像是个猛将,谁知道那么不经打。亏我还以为他能将明军赶回江南呢。”
李率泰当初横扫扬州,三天的时间攻破三州七县,谁都以为他能将北伐军杀回江南,就连江南都被他的凶名吓得人心惶惶。
到后来小铜山兵败,脑袋被割下传遍江南,这才稳定了人心。
黄建岭怒气未消,但是也知道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说实话他对徐元宝也恨意慢慢,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奸猾无耻的小官。一般的官员,来到丁堰,都被黄家的糖衣炮弹炸的晕晕乎乎。
徐元宝显然没有他在船上跟侯玄演吹得那么高风亮节,刚到丁堰的时候,他也是被黄家的豪奢迷住了眼。黄家上下看着他连吃带拿的样子,都会心一笑,以为不过又是一个被黄家买住的狗而已。谁知道这小子吃饱喝足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变脸比狗还快,嚣张无比地要求交出盐引。那晒盐贩盐是黄家的一个重要伪装,有了这个伪装,他们才好干暗地里那一本万利的买卖。
若是失去了盐引,有诸多的不便,黄建岭正要想其他办法的时候,自己的三儿子一时冲动,竟然想要痛下杀手。
徐元宝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直在跟奸商打交道,机警无比。他一眼就瞧出,黄家的下人态度不对,那种危险的眼神,就好像当年在昆山被叶方厉的人瞧着一样。徐元宝当机立断,带着手下逃到江边,果然黄家的人马上追了出来。
许愿宝且战且逃,抢了一艘小船,顺着运盐河逃到大江上,正好被侯玄演的铁皮战船撞翻。
黄建岭叹了口气,说道:“李率泰勇而无谋,孤军深入浑然不把北伐军放在眼里,他不死谁死。眼下我们黄家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大劫,若是挺不过去,你可就把我们全家坑苦了。”
黄思琼不以为然,说道:“阿爹不要惊慌,大明朝早就是苟延残喘,天下迟早是大清的。大不了我们就出海北逃,就凭咱们的家底,到哪里不能东山再起。”
砰地一声,黄建岭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鼠目寸光的东西,我们在丁堰,对大清是一个重要的旗子,一旦去到大清的地盘,我们就是毫无用处,还有着巨额财富的肥羊。你真当满人都是善心大发的圣人不成?扬州十天的屠杀,才过去几天?你就已经忘记了满地的鲜血是什么味道了么?”
一直自信满满的黄思琼终于露出了一丝惶恐,说道:“阿爹,那我们该怎么办?”
“壮士断腕!将所有盐场交出去,我带你一起去负荆请罪,斩断所有和淮安的联系。派人通知淮安的多罗谦郡王瓦克达,将我们的情况如实相告。”
黄思琼脸色一惨,说道:“何以至此啊!”
“何以至此?儿啊,实话跟你说吧,必要的时候,你要做好为家族而死的准备。”
黄思琼听到父亲冷冰冰的话,吓得瘫倒在地上,自己的父亲他是了解的,从来不会危言耸听。
黄建岭看着儿子,眼底的不舍和爱怜一闪而逝,沉声道:“侯玄演,可不是善人呐!我们只能希望他,没有放在心上,不要多想了。”
不是善人的侯玄演,此刻正在奔向李好贤营中,身后跟着亲卫千人。张名振已经被他调回吴淞江所,调集水师封堵扬州港口。一向狡诈的侯玄演,对阴谋的气息天生敏感,指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属痴心妄想。
火字营将士,人人识得侯玄演的面容,到了泰州地面,李好贤已经知道了。
“督帅来泰州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李好贤喜道:“不管了,随我上马,前去迎接。”
有了大哥撑腰的徐元宝,虽然还是鼻青脸肿,但是精神气十足,全然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侯玄演听了他的话,敏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