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卖的声音,游人的商谈,只在他衣角上萦绕过去,没有半丝沾染上身,种种食物的香气,脂粉的味道,像从鼻尖浮掠而过,终究是杂陈无章,不值得停步。
等他醒觉身边的人群又开始稀疏,喧嚣的声音,又已经远去,回头思量一番,才发现自己只用两刻钟左右,就穿过了这皇都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细细品味,现在的心情也算不上是失望低落,只是比之前更来的平淡。
方云汉在这繁华之地的边角处多站了一会儿,信步而行,不再刻意追求热闹新奇的地方,渐渐的,倒是从这大街民巷之间感受出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这里的街道着实宽阔,青石铺就,也不知道当初用了多少人力财富,纵然略逊于从南城门直入的那条主干道,却也有大约五十步宽。
那些民巷之间,高墙耸然,地上铺的砖规格小了一些,却仍称不上是小巷,因为这些巷子,实际上都可容纳十余人并肩行于其中。
脂粉与食物的香气已渐不可闻,多了些青苔与草木的味道。
方云汉悠然的走在这些巷子里,偶尔仰头高望,也有炊烟袅袅,冬日里,没有花叶点缀的枯枝从墙上越过,挂着一点日近黄昏时逐渐凝出的水汽白霜。
各家各派的武学典籍之中,常有记载,哪一门的武林前辈,会在观赏美景的时候,有感而发,创出一套心领神会的妙象招法。
那些醉心武学的高人,看一朵花都能从中悟出一套剑阵来。
方云汉此时若刻意为之,只看那墙上一根枯枝凝霜的痕迹,便能粗略想到掌法,剑法,杖法各一。
但他站在那里静了静,又觉得无论是把什么招式刻意附会上去,都太落了下乘,不够自由。
所以他就只是赏景。
衣袍浅色的少年人清静的立着,等看到那枝头上的湿痕彻底凝成了霜,暮色萧萧,一轮不太明亮的月亮已经挂上了天穹,才再次移步。
其实一切从自然景致之中感受到的武学神韵,都是用自己的心意强加上去的,没有这一份主观,那花就还是花,山水仍是山水,枯枝也只是枯枝。
内功的运行也是这样,什么风雷激荡,瀑布飞泄,金玉生烟直入重楼,阴云紫霞形神通透,终究还是自己的意识,为这些单纯的力量赋予的意象。
方云汉一片遐思,在脑海中信马由缰,缓步而去的过程里,已经捉到了一点灵光。
到目前为止,他曾经精心修炼过的每一门内功,都具备极强烈的精神特色。这些内功中的意蕴,往往不能是只靠外物强加的,是需要在内力的量足够之后,也有自己的感悟,才算真正功成。
一以贯之的人生闯荡之意,嫁衣神功的豪气坚韧,天刀的澄澈不败等等,虽然每一种都不是方云汉的全部,但总都是他自身具备的某种倾向。
他想要强行统合这些内功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想要用自己的一面想法,把其他的性格倾向全部压过。
自己与自己抗争,怎么赢得了自己,所以无论怎么心急,那些功法总有部分根基残余,消之不损,磨之不损。
“所谓欲速则不达,这种浅显的道理,我居然也没有想透。”
方云汉屈指敲了敲自己额头,摇头轻笑着,步子更轻了些,“自然而然就是啦,我本来也不是能为武功放弃一切的孤绝痴人。”
似有若无的和煦气息,在他走动的时候散开,巷子转入大街时,角落里的一点霜痕,亦微不可查的,浅了一些。
一以贯之等诸多内功最本真的那一份根基,终于开始消融,汇入他现在的心法中,这个过程非常缓慢,粗略估计,恐怕要几百个昼夜,但是方云汉也没有强行使之加速的意思。
他现在心底深处本不必急,所以也急不来,若等他真正需要急的时候,那些不化根基,可能就像雪山流水入寒江,恍惚一夕间就化尽了。
月色渐深,方云汉走过的地方,许多人家已经熄了灯。
皇都东南西南,两处号称不夜天,实则宫中多处也是长明。
丰晋仓今天不但得了万民理气法,还得了数百本高深武学秘籍,足以刊印推及到军中及各地府衙,在他看来,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件大好事。
常人遇到这样的乐事,大概要激动得彻夜未眠,而对于丰晋仓来说,他为了庆祝这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却是决定早些休息。
当了皇帝之后,丰晋仓总是睡得很晚,可是一旦遇上了特别烦心或者特别高兴的事情,他便一定要自己睡的充足。
睡够了,脑子才能冷静、清晰,才不会失了方寸。
寝宫之中,齐皇今夜与皇后同眠。
人一睡觉就会做梦,大多梦境纷杂,梦里所见的景象毫无逻辑,连自己醒过来都未必能够清晰的说出梦见了什么。
然而丰晋仓闭眼沉睡之后,再睁眼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