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与腿,也带走了他一个又一个手足。
没能带走的,是他那满腔难凉的热血,和那一颗依旧滚烫的心。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高庆臣放下了敬礼的手,“当年,我们一起进入雪境旋涡,也有幸返回了家乡。”
说着,高庆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楼和石兰,两位女孩正在倒水。
她们面前桌上摆满了一次性纸杯,这是高庆臣临上台前突然授意下来的,石家姐妹自然是没有二话,立刻执行。
看得出来,她们向杯中倒入的是普通白水。
然而,对于这种级别的任务而言,这样的“酒水”似乎过于简朴了些。
高庆臣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不是自己回来的,是带着兄弟们的那一份回来的。
那些迷失在旋涡中的人,那些死在旋涡中的将士们是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护送我们回来的。
茫茫雪境旋涡路,迷失的本该是你我,只是兄弟们先行一步,替我们趟了。
深藏在风雪中的危险,本是冲着你我袭来,只是兄弟们挡在了我们身前,替我们担了。”
凝重的气氛中,高庆臣示意了一下石头房左侧,石家姐妹的水铺,开口道:“每一列,依次拿。”
石头房前静悄悄的,本就极度凶险、九死一生的任务,在高庆臣寥寥数语过后,让士兵们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高凌薇却并不担忧,雪燃军的战前动员,自然不会像寻常社会中企业、公司的动员大会。
不是花花轿子众人抬,虚伪吹捧、皆大欢喜的动员会。
有退缩之意的人,不可能有资格站队伍里。
将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众人眼前,更能激起内心深处的愤怒、渴望与坚定。
“成功?不一定,我们要去的是雪境旋涡,没人敢打包票。”高庆臣看着最后一列依次拿水,开口道,“所以
无论是谁,包括我自己在内。
如果有幸留在了旋涡里,记得帮活下来的其他人,给多年未见的兄弟们问声好。”
一时间,青山军石头房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一次真真正正的赴死之旅,高庆臣只是把所有人都藏在心底的话,开口说出来罢了。
突然间,高庆臣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但那并不美好、反而很是苦涩:“自从高凌薇、荣陶陶入驻青山军的那一刻,我便一直关注着他们。
点点滴滴,我都知晓。
像这样的动员会,荣陶陶曾有过一次。那天夜里,当我听闻了荣陶陶的那几句话后,彻夜难眠。
我想,也许我该借用他的话。”
“以水代酒,两口!”
说着,高庆臣举起了手中的纸杯:“半杯,敬死去的人!”
一时间,各队人马神情肃穆,纷纷向地上洒了半杯水。
而拿着纸杯的荣陶陶,也意识到了高庆臣提的是哪一次,他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样的话,然而
事情并非荣陶陶想象的那样。
高庆臣举起剩下的半杯水,向下方百余名将士致意:“剩下的半杯,敬将死之人。”
荣陶陶的内心轻轻颤抖着。
这第二杯,意思完全不一样
当时,荣陶陶的第二句,是“敬那些已经准备好死去的人”。
换言之,荣陶陶敬的可能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信仰足够坚定,那么这杯酒便是敬你!
但高庆臣的第二句,致敬的对象则完全不同。
活着的,不需要敬。
高庆臣敬的人,是现在还活生生站在队伍里、但在此次任务过后,永远都回不来的那些人将死之人。
与旋涡纠缠了半生、深知旋涡凶险与苦楚的高庆臣,远比荣陶陶来的更直白、也更悲观。
“咕嘟。”半杯水,一口下肚。
高庆臣捏碎了纸杯,看向了高凌薇:“高团,差不多了。”
高凌薇看着下方黑压压一片、攥紧了手中纸杯的将士,她轻轻点头,随手召唤出了雪夜惊。
只见她翻身上马,拍了拍身下的胡不归。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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