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站了起来,主动迎上了那太监,从他手里把孩子抱了过来,回到了上首。
这孩子跟宫里的人一样穿着一身白衣,到了太后怀里,倒是乖得很,十分眷恋地蜷缩成了一团,靠在太后的肩上一动不动,仿佛又睡了过去。
六岁的孩子,正常的话,应该已是如一头小牛犊健壮了,那孩子看起来却小小的一团,仿佛一棵不起眼的小豆芽,稍不注意,便要忘记了他的存在。
虽然孩子似乎没什么精气神,看也没看在场的人,他们作为臣子,应有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陈歌随着魏远他们一起站了起来,对着太后的方向施了一礼,“见过翊王殿下。”
翊王,便是这个孩子的封号。
孩子闻言,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眸,最后是太后代为回道:“各位免礼,都坐下罢。”
“谢翊王殿下,谢太后娘娘。”
所有人又坐下了。
陈歌的眼神一直盯着太后怀里的孩子,因为某个猜测,只觉得满心荒唐。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若这是真的,这宫里的水,远比她想的要深,隐藏在背后的敌人,也许远不止如今站在了明面上的谢兴!
魏远从方才便察觉到了陈歌的异样,只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后,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嘴角紧抿,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谢丞相,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正在招待贵客,请您留步!”
“谢丞相!请留步!”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白净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完全无视了劝阻他的宫人,大步走了过来,径直走到了眉头微皱脸上的太后面前,草草地行了个礼,咬牙道:“太后娘娘,翊王殿下如今大病未愈,太医交代了他要卧床休息,不能吹风着凉,更不能离开寝宫,您为何还要把翊王殿下带出来?”
他似乎是真的急到了顶点,语气很冲,也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在场的其他人。
陈歌把视线从那孩子身上移开,投到了谢兴身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谢兴罢。
倒是没想到,她是在这种场合见到他。
只是也不难理解他如今的失态。
这孩子便是谢兴的救命稻草,圣上如今已经驾崩,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七天后圣上的送葬仪式完成后,理应就要举办新皇的登基仪式。
本来朝廷上就有很多人反对翊王登基,如果翊王的病情再恶化下去,势必要另择明君。
如今皇室中,还有谁比翊王更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同时受他掌控呢?
太后冷冷地看着谢兴,一声厉喝,“无礼!翊王是本宫的孩儿,本宫还会害了他不成?
他已是被你跟一众太医关在寝宫里快一个月了,病情不但丝毫不见好转,人反而越加孱弱!
方才本宫在此处宴客,无法走开,恒儿醒后挂念亲娘,哭闹不已,本宫恐他哭坏了身子,让人把他带到本宫这个亲娘身边来,有何不对?!
比起担心本宫这个举动让恒儿病情恶化,本宫倒想建议谢丞相,彻查一下恒儿身边的人,看看他到底为何至今身体不见好转!”
陈歌一愣,有些讶然地看向太后。
她从见到太后至今,这是首次见到她情绪如此外露,她还以为,她不管何时都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
而且,她竟然这般直白地指责谢兴,丝毫没有给他面子,话里话外,分明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她觉得有人在害她的孩儿!
莫非,这就是太后千方百计把他们留下来的原因?
她是想告诉他们什么,她想向他们求救?
谢兴脸色铁青,脸上高涨的火焰反倒平复下来了些许,深深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怎么会怀疑太后娘娘有害翊王殿下之心?
只是太医的话也不可不听啊!臣跟太后娘娘的心情是一样的,臣也是盼着翊王殿下好啊!请太后娘娘务必相信臣。”
他的话说得诚恳至极,掏心掏肺,只是太后依然一脸冷然地看着他。
忽然,太后脸色一白,猛地低头看着怀里忽然抽搐了起来的孩子,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
“恒儿?恒儿!”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谢兴似乎对这种情况已是很有经验,见状立刻转身朝身后的宫人一声大吼,“立刻宣太医!”
陈歌也因为这突发的情况怔在了原地。
翊王殿下天生患有哮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前太子和圣上,均是被这个可怕的疾病磨去了所有生机。
就在这时,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向不远处的陈歌,声音微颤道:“燕侯夫人,都说你精通医术,破解了困扰世人多年的天花之疾,求你救救我的恒儿,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