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谈论宗室问题的时候,张居正来了,进门行礼如仪,又与朱载堉互相见礼,不必细表。
朱翊钧仔细打量一下张居正,见他两鬓灰白,平台召对时还光滑饱满的脸颊都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眸子还炯炯有神,精神状态还好。
心中不忍,朱翊钧吩咐魏朝道:“拿些点心来把佟赤忠前些日子进献的沙琪玛方子给老先生抄一份,一会儿让老先生带回去。”
说完对张居正笑道:“佟赤忠前几日陪朕练习骑射,进献了了他家制作点心的方子,女真语叫沙琪玛,味道很好,一会儿老先生尝尝。”
张居正谢过皇帝,随即进谏道:“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努尔哈赤也非鹰扬总兵,本无侍奉御驾资格,何必让其持利器伴驾左右?若有异变,悔之莫及!”
朱翊钧正色听了,对张居正道:“老先生说的是,朕欲示女真信任之意,确是孟浪了些,今后不如此了那佟赤忠听说朝廷要攻略缅甸,跟朕请战了好几次,要带兵马参战,朕还在犹豫着呢。”
张居正听了微笑道:“臣以为这事不妨答应了他,女真骑兵几年来在宁夏、蓟镇等地为国征战,立功不少,朝廷也不吝赏赐。”
“这鹰犬驯化,还是逐渐给他们养成习惯为好。缅甸之战,不妨让其一部掺杂在汉兵中一起作战。如此几年之后,女真兵熟悉了汉话,混杂在汉兵之中,建制逐渐取消此为化胡为汉之法也。”
朱翊钧听了,点头赞同。随即指着魏朝端上来的点心盘子和茶水道:“老先生尝尝。”
张居正谢了恩,拿起一块沙琪玛吃了。随即眼睛一亮道:“这点心好吃,不下于苏州点心。”
魏朝连忙递上沙琪玛方子,笑道:“张大人把方子带回去,试着让家里厨房做做看。若做不好,奴婢再派御膳房的去教。”
张居正对魏朝神色淡淡的,只点点头,就转向朱翊钧道:“皇上召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朱翊钧指着朱载堉道:“朕正在与郑王世子说起本朝宗室之弊,让老先生也听听。唉,这宗室痼疾,将伊于胡底?”
张居正在嘉靖时期,就已经关注明朝的宗室问题,而且多次和朱翊钧探讨方案,心中早就有数,见皇帝当着朱载堉面问起,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奏言道:
“皇上,国初之时,支庶不繁,今日已千百倍国初时矣。郑王府所在河南,现有亲王七府、郡王三十九府,将军六百余,中尉仪宾不可胜计。”
“万历二年,礼部统计了天下宗室,新制玉牒共计宗室六万两千余人。虽亲王与中尉岁禄不等,但若都足额发放,人均也要300石,此一项就需支出一千八百六十万石,以万历四年计,全国粮税都得发了岁禄。”
“因此逋欠难免自世宗初到现在,朝廷逋欠的粮米已经超过了两亿八千两百万石,这窟窿无论如何也补不上了。”
因不知道朱载堉跟皇帝说了什么,张居正说这话,是生怕皇帝听自家亲戚受穷,一时心软说要补上拖欠粮米,因此先拿话头子给皇帝的嘴堵上。
朱翊钧听了摇头苦笑,对朱载堉道:“朕当这个家还真是难!听了宗室的惨状,心内不忍可国事如稠,这粮、银子都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维持,真是愁煞人。”
朱载堉听了道:“皇上,臣以为还是弛宗室之禁,让他们自谋生计,否则人口繁衍,这包袱越来越重。”
张居正听郑王世子居然不是来打饥荒的,心里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子飙升,笑着对朱载堉道:“世子见得深!皇上,臣之意与世子同,将军以下宗室,还是要开放工商农兵之禁,自谋生计,否则这个死结解不开!”
朱翊钧道:“朕欲开此禁,一者违背祖制,二者恐留苛待宗室之讥。”
张居正听了心道:“你什么时候在意祖制了?倒是新鲜!”见朱翊钧说话时不看自己而目视朱载堉,心里若有所悟,咬咬牙道:
“皇上,太祖成祖定下制度的时候,宗室才有几人?而今宗室之多,不可胜计!贫宗乏食,聚众呼号,凌辱官司且多有召集奸暴徒,群为不逞者!此际不改祖制,不行!”
这话掷地有声,朱载堉在旁听得呆了。心中暗道:“怪不得外面都说张居正权柄独揽,势压百僚,果然伟丈夫也!”不由自主向张居正投以钦佩的目光。
朱翊钧听了这话,跟着一拍桌子道:“好!看来不改这条祖制不行,朕也赞成老先生所说。然则除去自谋生计的,去年岁禄也有五百五十万石,朝廷不堪重负,老先生有什么主意?”
张居正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心中暗自咬牙。此际退缩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臣请立推恩之令!太祖开基时,亲王、郡王、将军加起来不过五十而今天下仅亲王数量就已过六十,郡王千数!除了犯罪国除的,我朝亲王世袭罔替,亲王有子则请封郡王,这郡王日益繁多。郡王有子则封将军、中尉等继续数以万计。这些请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