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都会想到叶千秋的那四个字。
破而后立。
韩国的病态不是一天就行成的。
当初,他以为只要让卫庄取代了姬无夜,韩国的一切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韩国的问题,不在姬无夜。
夜幕从来没有离开过韩国。
韩国的朝野上下,每一个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成为了夜幕的帮凶。
这是一种病,自申不害变法之后,就存在于韩国上下的一种病,这种由术治演变而来的算计之风,成为了韩国上下难以根除的顽疾。
想要救这种病入膏肓状态下的韩国,别说是他韩非不行,便是天下间的任何人也不行。
这些日子,韩非一直在仔细回想着韩国的历史。
韩国之所以能立国,是韩国在申不害变法之前,一直都是忠直信义之邦。
而在申不害变法之后,术治大大膨胀。
韩国朝野上下依靠种种秘密手段察核官吏的权术,迅速扩张为弥漫朝野的恶风。
久而久之,君臣尔虞我诈,官场钩心斗角,上下互相窥视,所有各方都在黑暗中摸索,人人自危个个不宁,岂能有心务实正干?
所有有利于凝聚人心,激励士气奋发有为的可贵品格,都在权术之风中恶化为老实无能而终遭唾弃。
韩国由立国之时的忠直信义之邦,演变为了权术算计之邦,什么疲秦之术全部出自韩国朝堂,韩国立国之时赖以凝聚臣民的道德防线早已经荡然无存。
而他归国的这几年,亦是渐渐在权术算计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如今,他抽身出来,回看种种,方才发现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韩非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坐忘峰之上的云海看去。
悠悠白云间,世上从此再无韩非。
……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秦王政十八年的春夏之交。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天下间却是已经发生了一件大事。
韩国亡了。
称雄天下的七国,终于变成了六国。
韩国,这个苟延残喘了多年的弱小国度,终于在秦军的铁蹄之下,献上了降书。
章台宫中。
嬴政和叶千秋坐在一旁,正在说着话。
韩国亡了,嬴政虽然高兴,但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喜色。
着实是韩国太弱,灭国之路太过顺利,让嬴政都提不起多少兴致。
一统天下的步伐才刚刚开始,韩国只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骨头在后边。
两个月前,刚刚开春。
秦国的五万步骑便轰隆隆的开出了函谷关,直指南阳。
南阳大门在卫庄的主导之下,早已大开。
秦军甚至连主力新军都没有放出去,就轻而易举的攻入了韩国腹地。
秦军兵临新郑城下,新郑城的防御壁垒尚未修复完毕,秦军三万步军响彻原野的号角声中排山倒海地压去过来。
连排的强弩发出长箭,密匝匝如暴风骤雨般倾泻扑去。
韩军尚在壕沟中慌乱躲避,一辆辆壕沟车便轰隆隆压上头顶,剑盾长矛方阵立即黑森森压去,步伐整肃如阵阵沉雷,三步一喊杀如山呼海啸,其狞厉杀气使韩军还没有跃出壕沟布阵,便全线崩溃了。
秦军无数壕沟车一排排铺进河水相连,一个时辰在洧水架起了三道宽阔结实的浮桥。
各种攻城的大型器械隆隆开过,堪堪展开在新郑城下,步军马队呼啸而来,半日之间便将新郑四门包围起来。
一阵凄厉的号角之后,卫庄作为攻韩的主将之一,亲自出马向箭楼守军喊话。
“城头将军立报韩王,半个时辰之内,韩王若降,可保新郑人人全生!”
“韩王不降,秦军立马攻城!其时玉石俱焚,韩王咎由自取!”
就在卫庄的攻城令旗高高举起将要劈下的时刻,一面白旗在城头树起,新郑南门隆隆洞开。
韩王宇素车出城,立在伞盖之下捧着一方铜印,无可奈何地走了下来。
他看着早已经改穿秦军甲胄的卫庄,满脸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亲手将韩国推入深渊的,是卫庄这个曾经的韩国大将军。
韩宇面色阴寒的朝着卫庄说了一句话。
“卫庄,你很好。”
卫庄看也不看韩宇一挥手,令人将韩宇和一众韩国大臣押送咸阳。
韩王宇,也就是韩王安的四儿子,在继位了不到六十天之后。
直接成了亡国之君,上了投降书,自愿称臣。
韩国的灭亡,就是如此干脆。
韩国君臣被押进咸阳的那日,南门外车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