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在益州,修缮都江堰、新建乐山堰,都是这么个出资比例。
不过雒阳周边地区,因为是国家心腹中枢,第一产业比重肯定会低一点,本地农业生产不太重要,主要是种蔬菜,而粮食全靠外运。
所以,修河流水利的获益,就主要是航运和工商两方面得益,农业灌溉要排最后。
但河洛水运也不都是朝廷的官方漕运,也有民间商运,大家都有好处。这么一折算,朝廷承担三成就已经不少了。
李素在杨洪的导游下,沿着洛水一路参观视察,发现这儿的水力锻铁、木材加工、石材切凿等等产业,已经发展到了如今大汉的巅峰状态,三类工坊加起来,竟有上千家。
显然是因为雒阳周边近年来连续搞基础设施建设,需求拉动非常猛烈,所以民间工商投入也形成了乘数效应,投资越滚越大。
这种场景,让李素颇有几分穿越之感,似乎回想起二十多年前、他穿越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某某新区全城几十万民工、几千台塔吊、几万台挖机”的场景。
无非是后世的挖机塔吊,到了这儿变成了木材石料钢铁的水力加工作坊。
同样是搞建设,当初汉灵帝的时候,重用宦官、欺上瞒下、两头盘剥,搞得天下民穷财尽。
各地运来的木材、石料,宦官们都是要在质量评级上下黑手,跟历朝历代征大木、弄花石纲、宫市盘剥卖炭翁一个套路。把质量过关的东西也吹毛求疵说成烂货、让人交不了差,然后压价到一成都不到收购,最后实际上又把这些料用到了工程上。
相比之下,刘备这边搞建设,一方面控制住朝廷搜刮的欲望,坚持秉公执法,创造一个不杀肥羊的开明投资环境,就顺利靠着中兴之初的人心信心,自然而然带动了整个河南尹的发展,不得不说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看到这一切,饶是李素本人就是当初源动力的规划者和推动者,但他内心依然是感慨的。
后世他也看过不少书,很多穷人对古代所谓的“世家豪强士大夫”的仇视,已经到了有点变态的程度,以至于连阉党都开始洗了,似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现实生活中被资本家天龙人二代们欺压得不爽,就期待有个狗咬狗的东西出来怼那些人”。
但李素这种身居高位的成熟政治家才知道,坏人当然该怼,但任何时候都不能秉持“怼坏人的就是好人”的三观,狗咬狗的双方都是狗,而且咬赢了的狗说不定只是更凶恶残暴而已。
白居易卖炭翁柳宗元捕蛇者说这些开明悯农文人说的总不是假的吧?西苑宦官市、宫市、花石纲这些东西,确实是帮朝廷中枢绕过世家大族士大夫阶层征集调度到了资源,
但绝对是浪费的占一大半、贪占拿要再占一多半,最后有两成真是入国库就顶天了。
明末算是后世贫民代入仇恨士大夫读书人最严重的历史时期了,很多人就幻想阉党税监矿监都是好人,但这显然也是矫枉过正。
那些阉党确实能收上来一点税,缓解财政,但进国库的钱绝对远远少于进各级宦官阉党口袋。
所以,怎么能对这种东西心存期待呢?要是这都行,那不就等于某些疯子的信徒、被病毒折磨得抓狂就去喝消毒水以毒攻毒了嘛?消毒水可是绝对满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表面逻辑的,但喝下去会不会死显而易见。
相比之下,刘备算是当初群雄中,最了解底层民间疾苦的一方势力了。他既然是真心觉得“亲贤臣、远小人”是所以兴隆、“亲小人远贤臣”是所以倾颓,自然有其道理。
说明刘备是真心知道,哪怕地方掣肘、财政困难,也依然不能指望宦官来办事。
天下重归一统整整八年,刘备并没有在享乐垂拱之余,让宦官势力重新崛起,而是单纯依靠刚刚统一时的军事威望、形成强力集权政府,
不靠那些乌七八糟的手腕,一样把事儿办了。把基础设施建设从劳民伤财的事情,变成促进经济发展的正向滚雪球循环,也算是功德无量。
这一世的诸葛亮,显然已经没机会写出出师表这一千古名篇了,无用武之地,李素原本以为出师表里很多名言警句,会就此湮没无闻,没想到这次回雒阳,却让他在亲身视察中,觉悟到了很多相通的道理。
在回到雒阳旧城前的最后一天,李素在杨洪的陪同下,稍微绕了点路,先去看了在城南毕圭苑遗址上重建的京师贡院。
这座贡院,还是十年前李素筹划的,当时就草草盖好了考场部分,但其他附属的娱乐设施、休息场所则是后来多年陆续盖起来的。一直到三年多前李素东渡时,也还有些设施没盖完。
这次回来,才算是看到了终极完全体的样子,而且周边也变得渐渐繁华,明明是在城外,依然绵延出了大片的繁荣街区,简直比后世明朝江南贡院加上整个秦淮河景区还繁荣。
而算算时间,远在西方两万里之外的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