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亦步亦趋跟着李素和诸葛亮入席,一边走一边观察两旁的景致楼台。
李素今日选来款待宴客的地方,是毕圭苑内一座湖心亭榭,有九曲石廊桥连接两岸。这也是这座前皇家园林里,少数完全没有被战火波及过的地方,保存得比较完好。
当年董卓撤走时让人放火,也没来得及特地跑到湖心小岛上专门放一把。岸边的房子烧了后,火也没法越过湖水蔓延过来。
作为一个同样熟读诗书精通历史教训的文官,诸葛瑾对于这些古朴遗迹的脑补能力非常强大。看着这一草一木的遗痕,他就能脑补出:
或许当初董卓留在此地的守将,被赵云奇袭击杀时的场景,便颇似王莽临死前逃上渐台避火的窘境吧。
这种通感,没文化的人很难联想。就好比一个考古学教授和一个文盲,同样去博物馆参观,文盲就是瞎看,考古大佬看到一片砖都能看出文章来。
诸葛瑾也看得出来,李素对于灵帝留下的那么多“奇观”,采取的是借鉴保留的态度。只要保存完好,就会继续留用,不会盲目大拆大建、为拆而拆。
要拆的都是多多少少有损坏、确实不能直接利用的部分。这也算得上是慎重的继承与发展了。
入席之后,诸葛瑾看到眼前端上来的菜肴,不过是汽锅鸡、炙牛羊肉、酒炙黄河鲤鱼。汽锅鸡里加了火腿、冬笋,炙烤鲤鱼则是配上焙面。
寥寥几种荤菜,除了黄河鲤鱼以外,其他都是家养的,没有野味。
这个场景,也是让诸葛瑾大为感动,意识到李素调任司隶校尉之后,生活是多么清苦
虽然在普通人看来,这生活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但要纵向对比,跟李素在成都、长安和武昌时的日子比比,就知道来百废待兴的雒阳生活是何等的发配受苦。
河南尹本地猪用的明显不是李素要求的洁净饲料,而且没有骟过,骚味依然浓烈。所以李素不吃本地新鲜猪肉,今天席面上仅有的猪肉配料也只有火腿。
那还是滇州朱提郡出产的,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云南宣威火腿”。
李素当年在益州时,要求自家封地上那些负责上贡畜肉的农户,凡是给侯府的猪,都不许用传统污秽的饲料养。
当然李素也不是浪费虐民之辈,不至于跟东晋那些攀比豪奢之徒那样要求给猪喂奶。只要是吃糟糠、猪草、坚果养大的猪,李素都可以接受。而且坚果饲料也尽量选人类不爱吃的果子品种。
正因为李素的实用主义态度,也没有明显提升养猪成本。所以这个原本用于私人享乐的方子才能流传出去,被当地山区百姓学习模仿,后来流传到朱提郡才发展出“宣威火腿”。
比如口感粗劣滞涩、灾荒年才有人磨成橡子面吃的橡实,就属于“人类不爱吃,但猪爱吃”的坚果,成本其实比麸糠还便宜。
百姓荒年宁可吃粗麦麸也不爱吃橡子面,那东西吃多了容易便秘。
但橡实在南方山区很多,用橡实养出来的猪肉有浓郁的坚果香。西方的伊比利亚火腿就经常宣扬“这些猪都是吃橡子长大的”,李素让民间把人类最不爱吃的坚果捡回来喂猪,也算是废物利用两全其美。
所以这一世,滇州益州的火腿,倒是兼有了原本“云南宣威火腿”和西方“伊比利亚火腿”的双重优势了,又鲜亮又香醇有坚果香。
不过到了北方,这套养猪饲料配方倒是无法推广,连小规模都推不起。
主要是没有益州南部和滇州的十万大山,也没那么丰富的野山坚果。更没有足够的山地民族劳动力、闲着没事捡山果。
李素未来的猪肉自由,还得长期依靠南方的长途贸易进贡。
席面上大部分的菜色,诸葛瑾都不陌生,只有一道酒炙黄河鲤鱼焙面他没见过,所以落座之后、一边叙谈饮食,诸葛瑾都优先品尝这道鱼。
略微吃了两口,他就意识到这菜去腥做得非常好,而且把鲤鱼肉质松散的问题也处理得不错。
“司空府上的厨子,真是什么材料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区区一道鲤鱼,都能毫无腥味还肉质紧实,简直匪夷所思。”
李素闻言,也是得意大笑:“子瑜这是来得巧了,你若是跟阿亮一样,早一个月来,吃到的就不是这烧法的黄河鲤鱼了。”
诸葛亮在旁边也是赔笑:“李师府上的厨子,简直半月就能优化调整烧法,琢磨出新的味儿来。”
原来,时隔一个月,诸葛瑾这次吃到的,已经不是李素刚来时的“黄河鲤鱼焙面”了。李素这人从来不考虑“法古复古”的问题,尤其在吃的问题上,也不会迷信传统菜比新菜好吃。
在李素眼里,哪怕是后世京城那些“宫廷仿膳”,如果没有与时俱进博采众长,那也未必比得上当代饮食。
否则科技进步的力量难道对“让人类吃得更好”毫无帮助么?现代科学为了抓住人的味蕾,都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