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河东郡北部的临汾、绛邑二县,一片车琳琳马萧萧的军务繁忙景象。
数以万计的刘备一方大军,沉默地从黄河、汾水水路而来,完成集结整备之后,即将沿着汾水的支流浍水继续东进,沿着王屋山脉北麓的河谷前推。
军中没有立主帅的大纛,看不出是谁统兵,但如果有人到中军大帐观察一下,就不难发现主帅是个身高九尺髯长二尺的壮汉,那张脸更是特征明显到当世人都认得出来,正是大汉太尉关羽。
很显然,之所以不立大纛,就是为了隐藏关羽的行踪,从而间接隐藏汉军这场军事行动的调动方向。
与此同时,往南翻过王屋山余脉、去河东郡治安邑县,乃至安邑更上游的闻喜县看一眼,就会发现安邑城内始终立着关羽的旗号,安邑城的军营也是旌旗林立,每日嘈杂喧嚣一如往常有数万大军驻扎的样子。
这一虚一实,就是太尉长史诸葛亮,为太尉谋划的冬季攻势盘前烟雾弹,争取在正式发动主攻之前,尽量调动敌人的防守兵力、在初战中就运动拉开防线破绽。
这个布局的原理,说穿了其实也不复杂:
上半年的时候,关羽徐晃偷雒阳败退、被吕布张辽颜良文丑蒋义渠等人围殴损失惨重,丢了河东郡最东南部的东垣等地,也彻底丧失了三门峡以下的黄河及其支流沿岸港口城市。导致刘备阵营失去了在黄河中下游流域水运机动的运力,三门峡以下的船全都丢了。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认为,如果刘备阵营再发动进攻,袁绍一方多半会把防御重心仍然放在东垣一线,提防关羽“一雪前耻”。
毕竟,关羽如今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名将,名声大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敌对阵营的人对他的秉性也非常了解。谁都知道关羽的“傲”,知道关羽一旦吃了亏憋了气,那是绝对要找回场子来的。哪儿丢掉的战略优势,就必须夺回来。
后来,整个十月份期间的相持阶段、双方短促而小规模的斥候战,也渐渐证明了这一点:
河内方向的袁军守将麹义,就把主要防守兵力前推到了东垣一线,并且在东垣后方、陆路通往河内的太行山轵关陉、王屋山箕关陉两处,设置驻军提防险要。
以太行八陉之险,但凡有驻军严密防守,自然是轻易不可能被攻破的,哪怕如今交战双方都已经普及杠杆配重式投石机,可以把夯土关墙较快砸塌,也没有用。
太行八陉都是那种很狭长的深山谷道,自古兵家险要。两侧很容易设置伏兵,就算把关墙砸了,谷道内随处都能滚石垒木截断道路、设伏夹击。
麹义这样严防东垣和轵关陉,诸葛亮当然不能建议关羽打那里了,所以才有了“不从王屋山南麓打,直接从王屋山以北打”的战略大转移。
这事儿不了解当地地理的人,或许一两句听不明白,稍微解释一下:
王屋山脉作为太行山的一条支脉,是西北东南走向的,最东南端过了箕关陉后,在轵县以西、东垣县以东,插到黄河北岸。王屋山脉最北段,在闻喜县以北,从西北向转而折向正西,一直插到黄河那个“几”字形的一竖位置,也是直抵黄河岸边。
所以,王屋山的西北段,其实扮演了河东郡南部湅水流域和河东郡北部汾水流域的分水岭。王屋山南坡的水汇流成湅水,北坡的水汇流进汾河。河东郡北部重镇临汾、平阳就是位于汾水岸边的,河东郡南部重镇兼郡治安邑就是在湅水河边的。
诸葛亮的策略,就是不再走王屋山南侧水系的湅水转陆运翻中条山口转入清水的进攻路线。
而是走王屋山北侧汾水转入支流浍水在黄父转陆路翻一段山转入沁水支流的进攻路线。两条路线前段是平行的,只是往北平移了足足一百五十里,刚好是整个王屋山脉山区的南北宽度。后段分叉会大一些,而且另有一些困难之处。
不过,看到这里或许就有人奇怪了:既然王屋山以北还另有一条路可走,袁绍军对于这条路真就完全不防么?
虽然,袁绍给诸将划了防区,因为关羽挪到了王屋山以北,所以负责河内的麹义是肯定没有义务“御敌于防区之外”了。在地理上,王屋山以北的土地、往东一路延伸,都是属于并州上党郡的土地,而不是司隶的河内郡。河内与上党就是以王屋山南北为分界的。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麹义没义务防了,上党守将张辽还是有义务拒敌于防区之外的。张辽也算名将之才,他怎么会疏于防范呢?
事实上,答案是张辽也有防御,但他从没想过敌人会大规模从这儿来,他只负责防守沁水与其支流丹水之间的分水岭空仓岭防线,但不会提防敌人进入沁水后、顺流而下沿着山谷往南推进的那条路。
张辽这么做,已经是足够尽职尽责了,因为历史上,长平之战前,赵国名将廉颇推得最远的一道防线,也只是沁水与丹水之间的空仓岭防线。
而且这道防线还因为推得过远、自己后勤也有点困难,要把粮食运到山区制高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