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大顺人,太懂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了。
更读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就是要通过“假显学鼓噪、假装无奈以一省先行、资本必然要闹出叫人瞠目结舌的骇人”。
从而,让从刘钰跑路后萦绕在大顺头顶的“激进”退潮。
好说李欗也是和刘钰一起干过“扩张殖民”的勾当的。
全无管控,资本在印度南洋干过啥、资本是会跑去囤地还是去发展实业、啥叫商业资本占优势下的劫夺制,李欗可是太清楚了。
这郑伯克段于鄢的样板,在大顺的铁路火轮船土地交易九出十三归等条件下,绝对会玩出花样。若两年才把百姓逼反,那只能说是保守了。
至于实业投资?哪个脑子抽的,不去先发地区等原材料和海运都占优势的地方投资,跑内地去投?
故而实业资本压根不会去,去的只会是商业资本,这玩意儿可是能把地主都逼破产投赤的。
而整个过程。
李欗不需要做什么。
只需要什么也不做。
如果他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至于要做“吓唬激进派的稻草人”的省份,李欗内心已有定夺:豫皖。
这两个一个是人口大省,一个是淮河灾发区,迅速地冲击和经济作物占地种植,稍微一场小灾,粮食不足的问题就会迅速出现,就能爆出来十万人级别的起义。
当然,河南是何等地方,何等关键,别人不知,大顺朝理应是最清楚的。
只不过,当初刘钰进言给前个皇帝的“铁路纵横、黄淮分割、纵有起义不过分割成块、天下如棋局而寇不可流”来忽悠修铁路、废漕运、治黄淮的话,因为有道理所以才能忽悠住老皇帝,也所以能修了铁路治了黄淮,现在又成了李欗扎稻草人来吓唬人的底蕴。
李欗要扎稻草人吓唬人。
要拿着底层的乞食袋挥舞。
还要科举改变显得自己是“进步的皇帝”。
至于以后怎么办,现在李欗也不好说。
且不说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就算活到了,如今也只能是先有大略,而后看看再说。
他是怕自己哪天死了,是以要把这一线生机、最恶心阴暗的这套东西,讲给儿子听。
皇子倒是不觉得怎样,只是略有担忧。
“父皇,昔者卫公子州吁作乱上位,兴兵动戈,扩张以转移矛盾,刷威望、压不满。”
“鲁公问于众仲曰:州吁其成乎?对曰:夫兵犹火也,弗戢,将焚己也。期年,果被石確大义灭亲,如众仲言。”
“父皇要乱中取一线生机,这火,若放不好……儿臣只怕……”
不想李欗却哈哈大笑。
“这火?难道是朕放的?朕有何等本事,能放出这样的火?”
“这样的火,是不能‘制造出来’的,是不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燃起来的。”
“难道是朕让那些工厂主搞出来的生产过剩吗?”
“难道是朕让法兰西不日将乱吗?”
“乱起来后,卖不出去,难道是朕让他们琢磨着要内地市场的吗?”
“要内地市场,若松开豫、鲁,难道是朕让资本去买地占地兼并、是朕让商贾把机布运入灭杀豫南土布而使女工难活、是朕让地主见烟棉芝麻等价高而不种粮食闹出缺粮大灾的吗?”
“朕没有放火,朕只是没有提前灭火而已。火势不因我起,何来玩火焚己之论?”
“到时危机,你便什么都不说,自有人鼓吹内部市场管控打开之语,且以进步为大义。顺而从之,何须纵火?”
“而若打开,土地兼并、炒作粮价、囤货居奇、低买高卖、冲击土布、坑骗本地商会等等事,难道是你让他们做的?”
“这种不以某个人的意志而改变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更制造不了。”
“但却可以利用。”
“更改学会利用。这就是为什么要学兴公实学的缘故,若是不懂,又怎么准备利用呢?”
皇子蹙眉道:“父皇既这样说,那兴公实学传播甚广,知其大义大略者亦有不少。难道他们就不会利用?”
李欗不屑一笑,反问道:“若太祖皇帝于洪武、永乐时候起事,能成大业乎?”
“若陈涉吴广,于始皇帝尚在时起事,能隳秦庙否?”
“大饥,人相食之语,史中多矣。然能举旗而取天下者,几人?”
“欲斩木揭竿而成大事,既要大饥人相食,百姓不能活;又要朝廷颓败,无力统治。二者缺一,皆不可成。”
“朕所言之多血危机,近则十年、远则廿载。想来,也断不至于区区十年,朕这从日本打到直布罗陀的雄兵,就要沦为前朝军户了吧?”
“况且,京城不比别处。京城是以税收、漕米、官俸、军饷为底的城市。非是以交换卖钱为目的的生产城市。是以,多血上火的过剩危机,京城不会乱。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