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人干这个。除非大顺拿着南洋交给荷兰人,那样的话,大顺当真就是卖肾援法了。
刘钰心里也急,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急躁,问道:“陛下以为,战后与荷兰国合作一事,是否可行?”
皇帝哈哈笑道:“爱卿不是愿意讲故事吗?朕用故事比喻,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一头老虎,叼着一只大肥羊。这时候,你想要个羊腿,老虎就是你的敌人,因为他想独吞。”
“可若你有天伤星的本事,揪着这猛虎的花皮猛打。把羊抢到手,再给老虎一只羊腿,老虎不但不像之前那般咬你,反而冲你摇尾巴。”
“大约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这个道理纯粹是站在帝王心术用人之道的角度,实际上问题比这个要稍微复杂一点。大顺要是独吞的话,老虎倒是不吃了,可是狼狐苍蝇之类吃了大半,真正吃到自己嘴里消化的,着实不多。
而且大顺要是独吞,等于是在养自己的敌人。
荷兰在东南亚一倒,要是大顺一口通商,那自是肥了英国东印度公司。
他又将这个道理和皇帝说了说,最后道:“陛下聪慧圣明,微臣敬服。”
“然,昔者黄帝得蚩尤而明于天道,得大常而察于地利,得奢龙而辨于东方,得祝融而辨于南方,得大封而辨于西方,得后土而辨于北方。黄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蚩尤明乎天道,故使为当时;大常察乎地利,故使为廪者;奢龙辨乎东方,故使为土师;祝融辨乎南方,故使为司徒;大封辨于西方,故使为司马;后土辨乎北方,故使为李。”
“纵如轩辕帝,亦需耳目四面,知东西南北之天时地利,方可做出决断。陛下若能知真实情况,必可做出正确判断。”
“微臣此番前往欧罗巴,得欧罗巴诸多物价,心有不甘。以为一口通商之法,只胜在稳,却不能得巨利。若陛下知西洋人转运获利几何,也定会如此想。”
“如今圣天子治下,国安民乐,军备齐整,当如朝阳旭日,而不应为垂暮夕曛。稳者,垂暮夕曛者为之矣。臣以为,陛下之治下,正该全力开拓。”
皇帝也微微点头,这个马屁拍的很一般,但很让皇帝受用:刘钰把之前和皇帝意见相左的所有原因,都归结于皇帝没有得到第一手而且准确详实的情报,所以不是皇帝不圣明,只是刘钰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
吹捧之后,皇帝对旭日夕曛之说,也有所得。
“爱卿之言,大有道理。日后若有不肖子孙,基业越大,也可能让其多多败坏一些而不至动摇根基。”
“此事不便在天佑殿内论,只你去办。真要最后荷兰国不同意,那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同意与否,在他们那里。爱卿在欧罗巴做了好大事,可见此事不是那么简单。”
“朕自是全力支持。这等事,天佑殿、六政府,他们也出不得什么主意。此皇家私事也。”
一句皇家私事,算是给南洋的香料贸易定了性。皇帝所谓的皇家私事,便是准备将很大一部分利润收为皇室内帑所有。
刘钰也是头大。如果天佑殿、六政府有这样的眼光,自是会据理力争。可偏偏没有,走正规渠道的六政府、天佑殿讨论,下南洋就根本无法通过。
走正规渠道无法通过,那就只能让皇帝弄成自己家事,皇帝个人支持,这仗名义上是为皇帝打的,到后面分赃的时候,当然也是皇帝主导。
不过刘钰这时候也没和皇帝谈什么日后的细节,更没问日后利益分配的事,这些事以后再说,管他是天朝朝廷的名义、还是皇帝私人的名义,打下来再说。
皇帝觉得这是宠信刘钰的表现,虽然这件事整体上对李家王朝和江山社稷有利,但终归刘钰才是最心热的那个人。
按照皇帝的逻辑,有人爱钱,有人爱色,刘钰偏偏喜欢开疆拓土,那么自己作为皇帝满足臣子的愿望作为赏赐,难道不是宠信的表现吗?至于说是否对皇帝有利,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每个大臣,都可以看成是自己的舔狗,为政对江山有利,但他们自己也爽了啊,所以皇帝顺着他们不就是宠信吗?多少人想舔,还没这个资格呢。
所以既然知道拿到天佑殿或者六政府讨论,可能又要扯皮,皇帝直接一句话说这是皇家私事,自己乾纲独断,就这么定了。
这也不算是违背朝堂政治的原则,某种程度上来说,伴随着这年的外交活动和地理历史知识传入,天朝内部其实也认可了一件事,普天之下的概念已经崩解,天朝的朝廷管天朝内的事,南洋和外交,都不在天朝之内。
唯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为什么会有一个外交部的存在。因为假如普天之下的概念是整个地球,那么就不应该存在外交部。外交部的出现,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大顺自己把自己从天朝降格为帝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