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百万,估计带甲之士三五十万是有的吧?”
皇帝从没想过这个可能,也是因为自古以来天朝和印度之间,都算是各闻其名,但却从未征服过。
如今又有了地图,地图又是传教士画的,传教士画地图的时候又赶上奥朗则布的全盛时期。
一个人口过亿、自古富庶的帝国,皇帝压根就没想过去征服,或者也根本没想过会被别人征服。
这也是刘钰第一次流露出要夺占印度的说法,之前一直没提过,一时间是皇帝错愕万分。
皇帝知道刘钰对印度有心思,可是真没想过,刘钰这心思,是要跑印度去收税去!
但若不考虑能否成功,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句话,还真一点没错。
尤其是在中国,你问是商人有钱,还是皇帝有钱?或者说,是做贸易赚钱容易,还是当皇帝赚钱容易?
这几乎是不用想就能回答出正确答案的。
只是碍于政治正确,皇帝不能说自己想赚钱。但真要是想赚钱,那肯定是当皇帝更容易一些。
就拿大顺来讲,皇帝要是想赚钱,一年随随便便几百万收入。这可比做买卖简单多了,旱涝保收。
这话已经让印度足够诱人,一个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地,若真能收丁税、亩税,搞好了,怕不是一年千万两?
这年月,干啥买卖能比收税赚钱?法国、荷兰那么多包税商,可比做买卖容易多了,多少人想包税还没门路呢。
收税致富的目标是诱人的,皇帝足够心动,可问题是,这可能实现吗?
眼见皇帝错愕,刘钰只用了三句话,来打消皇帝的疑惑。
“其一,印度国,不曾有始皇帝使之书同文、车同轨。”
这是一个根本问题,也是让皇帝能够想明白的关键:不要用中国的情况去想印度,如果不跳出这个框框,是想不通的。
“其二,莫卧儿帝王的无限权力,被他的总督们打倒,总督们权力被马拉塔人打倒,马拉塔人的权力被阿富汗人打倒,而在大家这样混战的时候,大顺若能闯进去,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打倒。”
“其三,明制女真之政,言:分其枝,离其势,互令争长仇杀。策略是对的,但李成梁亡后,辽东没有一支强势的野战军团,是以策略失败。若有一支强势的野战军团,这政策何错之有?”
“臣以为,陛下所忧者,只在其三。”
“然,此一时、彼一时;此一势、彼一势。”
“明末时候,女真近在咫尺,天子已在国门附近,若其成事,则恐入关。”
“印度远在马六甲之外,若没玩好,撤走就是。”
“难不成印度人还能冲过锡兰、攻下马六甲、占据爪哇、攻占闽粤进而驰驱而入天津?”
“赚钱就驻军,收税。赔钱,就跑。于国何损?”
“其二,李成梁辈,或有养寇自重之心;关宁诸军,或有土地之利。”
“然而,天朝只要印度的钱、粮。一不赏赐土地、而不就地筹粮,一切皆由朝廷供给。若有功将士,赏分于南洋、苦兀皆可。”
“安禄山可以谋反,渔阳鞞鼓,意图称帝,因为可以赏赐将士手下,从龙之功。但安禄山可以让数十万将士,舍弃家人,背井离乡,跟他一起远赴西域称王吗?”
“其三,英法各国,欲得印度,必要训练土兵。其国甚远,运输不易。而天朝每年流民十万计,征以为军。既可抽走青壮,以防造反;亦可使之为军,运送至印度服役,为国库谋财。”
“又可地方当地势力崛起,更使得统兵大将无法培植自己的本地势力。”
“其四,丁税、亩税,乃至盐铁专营种种,收敛此财者,有比天朝更擅长的吗?”
“其五,纵然失败,于国何损?一旦成功,获利百倍。”
“是以,臣以为,能!”
他回答的,看似驴唇不对马嘴。
皇帝问的是,这事有几成把握?应该怎么干?
刘钰回答的,却是这事你放心去干,不用担心谋反、不用担心自立,不用担心深陷泥潭。
至于怎么干、几成把握,说都没说。
但没说,也就等于说了,这完全可以理解成:成功把握百分百,所以无需讨论怎么干,只要考虑你想不想干。
皇帝的职业是皇帝,不是阅卷老师,不会因为答非所问就扣分。而且,鉴于职业的特殊性,有些问题作为皇帝是不可以亲口问出来的。
臣子回答的好不好,不在于问题的表象,而是需要听出来皇帝的潜台词。而且有些潜台词,即便理解错了,皇帝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如今刘钰将印度的情况一说,皇帝听的也相对满意,细细思索一番,不由想到刘钰常说的“刻舟求剑”的故事。
以过去看似相似的经验,来套南洋甚至印度的事,完全就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