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说这是睚眦必报的仇怨呢?
因为在不知道普奥和谈的背景下,执政官这个位子,就是个塞满了火药的大火药桶。坐上去就要爆炸。
现在把情绪煽动起来了,百姓非要推奥兰治派上台,那就不得不上。否则,威望扫地,日后想上也没机会上了。
幸好普奥和谈了,否则的话,这不就是临走之前要坑一把奥兰治派吗?
本廷克伯爵心想,刘钰真是个小心眼的人。就因着之前来商量卖国的自由贸易,自己这边没同意,两边不欢而散,临走就要搞这么一出。
可转念一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旁边的人也跟着叹息道:“早就应该提防着点他了。我们应该知道他的性格,就是那种有怨气一定会报复的人。”
“就像是他在伶仃洋做的那样,就因为乔治·安森没有降旗,对他表现出了不尊重。他就支援了斯图亚特家族一艘战舰、支援了北美的印第安人一批火枪。我们早就应该知道的。”
“英国乱了,他一点好处都得不到。但用他的话说,谁让他一时不痛快,他让谁一世不痛快。”
“他的报复,是纯粹的、脱离了低级的利益纠葛的,完全感性而不考虑收益的。”
于现在看来,刘钰的一些做法好像确实如此,尤其是针对英国的报复,就因为看起来屁大点的事,似乎毫无意义,因为大顺和英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最早的冲突还是发生在百余年前的前朝呢。
“我听说,在他举办的科学研讨会上,他不止一次的说,很快就要前往凡尔赛。法国那边已经按照繁琐的宫廷礼仪,准备好了一切,并且定下了觐见的时间。就是在七月中旬。”
“显然,他要离开荷兰了。于是在走之前,对我们进行了恶意的报复,因为他没有在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自由贸易。”
“在他不知道普奥密约的情况下,他的做法,是绝对恶毒的。”
“大议长安东尼,坚持了底线,坚持了共和国的利益,不接受自由贸易。所以,他要在走之前,把大议长搞下来!”
“威廉殿下,坚持了底线,坚持了共和国的利益,不和他合作。所以,他要在走之前,把威廉殿下架在火上烤,煽动无知的市民,逼威廉殿下接受执政官的位子。而如果普奥没有达成密约,威廉殿下不可能接受执政官的位子,这就是让威廉殿下出丑。”
“这种人的内心,简直比毒蛇还要恶毒!”
“最恶毒的女巫,也无法和他的内心比较黑暗、狭隘和丑陋。”
通骂过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滴滴答答地落着冷汗。
这是普奥达成密约了,形势彻底不一样了。这些恶毒计策的最大的基础:法普同盟,不存在了。
可是,现在想来,如果普奥同盟没有达成呢?
今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现在,此时此刻,威廉殿下可以顺势而上,接受执政官的位子,对法宣战,打这场必胜的仗。
可若是普奥密约不成,威廉殿下又将如何面对那些充满期待的、幻想的、被煽动起来的荷兰民众?
当初他创办刊物的时候,没人在意。就觉得这是个财大气粗的人,在借用报刊宣扬一下东方文化,属于闲的没事干,有钱随便花,把小册子的价格补贴的那么低。
整体上内容既有低俗也有高雅深邃,偶尔也就是每期都有那么几条“荷兰笑话”,那也无伤大雅,这种程度的讽刺作为平日闲暇时候的笑谈,还能作为贵族舞会时候的消遣。
谁也不曾想这个内容经常低俗的小报刊,居然是为了……为了报复的。
再联想了一下来到欧洲,就去彼得堡搞了个大新闻的余悸,再看这件事简直就是充满了恶毒。只怕是他来的就是,就考虑到了,要是不能达成自由贸易,那就要毁掉一些人的前途。
擦掉了冷汗,心慌之后,奥兰治派的这些人终于发出了一阵阵笑声,对刘钰的行为进行了多方的讽刺。
说了很多,但若总结成汉语,大约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成全,你纵智计百出,又有何用?”
看起来天衣无缝的恶毒报复,现在似乎已成了一场笑话。
本廷克伯爵举起酒杯,笑道:“我们应该感谢这位侯爵大人,他的报复,成全了我们。如果不是他处心积虑的报复,民众又怎么会在这个关键的时间里期待威廉殿下成为执政官呢?”
“敬那位睚眦必报的侯爵大人!敬,七省的执政官,我们的奥兰治亲王殿下!hoera!”
在场的奥兰治派的人,纷纷举杯,一起呼喊道:“hoera!”
畸形且佝偻的威廉,努力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下属三呼万岁之后,他豪情万丈。
“向阿姆斯特丹,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