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人口,变成一千万人口。即便战场上一时胜利,终究也会淹没在俄国的人海中。这就是新时代的战略思维,而遗憾的是,很多人的思维方式仍旧停留在三十年战争、停留在大顺夺取天下的时代。”
“却拥有了这个时代应该有的战略思维后,您就应该明白,瑞典很弱。而您的另一个潜在对手,很强。”
“我可以给您讲一下,大明帝国的开创者,朱元璋,关于‘先强后弱’,还是‘先弱后强’的讨论。”
人的正确思想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以史为鉴的道理非常正确,只是要确保能够抽丝剥茧地分析出具体的情况,不要搞出刻舟求剑和守株待兔的故事就好。
俄国的历史并不深厚,之前也没有太多施展战略的机会。
至于中国的历史故事,伊丽莎白当然没有听过那么多,也就是看过伏尔泰写的一些臆想的东西罢了。
听完刘钰稍微改动了一下的、关于先打强的陈友谅还是先打弱的张士诚的故事后,伊丽莎白女皇忍不住点了点头。
冷静地想了一下刘钰关于“时代变了”的论证,内心已经认可了刘钰的说法。
确实,俄国宫廷里的很多人,正如刘钰所言,还是在用一百年前的经验来理解现在发生的事。
两万人的决战就能影响整个欧洲战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开始普及的燧发枪和刺刀,让战争的规模无法依靠人数稀少的雇佣兵了。动辄数万、十万的会战规模,瑞典人的战争潜力确实已经确实不如俄国了,远不是大北方战争时代的瑞典了。
不能想通这一点,那么刘钰说的先强后弱的战略,也就毫无意义。因为俄国人此时尚有“恐瑞症”,基于过去的经验得出的结论,是瑞典不可小觑。
然而被刘钰这么一分析,瑞典已经不足以威胁到俄国了。
刘钰没说俄国潜在的“强敌”是谁,但这也不用说,肯定是普鲁士。
波兰立陶宛,根本算不上俄国的强敌了。
奇葩的选王制度,成了各国干涉的练兵场,波兰已经不足以称之为强敌。
而刚刚崭露头角的普鲁士,已经让俄国方面为此侧目了。
俄国不管是西进还是南下,都绕不开波兰。波兰不足为虑,但普鲁士的崛起,让伊丽莎白清醒地认识到那将是俄国西进的拦路虎。
尤其是现在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的战局,极为有利于普鲁士一方,甚至看样子奥地利随时可能被肢解。
普鲁士强、瑞典弱,这个共识达成之后,刘钰后面的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女皇陛下,如果您要全力削弱瑞典、甚至完全地割走芬兰,必定会引起瑞典的仇恨,以及随时可能的报复。这使得您在吃掉波兰、或者将来与普鲁士为敌的时候,极为危险。”
“反过来,如果您将瑞典,变成亲俄的国王,并保留瑞典体面地投降。那么,瑞典和普鲁士,关于波美拉尼亚的争端,将可以使得瑞典成为您西进时候的一个盟友。”
“当您先击败了强敌后,弱小的潜在敌人,也就是囊中之物。”
“所以,我说,我是完全站在俄国的角度上,来考虑这个问题,并给出了建议。”
“而且,我建议您,利用战场上的胜利,要求瑞典东印度公司的一部分股权转让。大顺这边,也会转让给您一部分股权。”
“使得成立一家大顺、瑞典、俄国的联合贸易公司。垄断好望角以东的贸易在波罗的海的专营,从而获得高额的利润。”
“这个时代的战争,终究靠的是人口和财富,缺一不可。中国贸易品的利润有多大,您当然清楚。”
“而一样的,大顺也面临着各国东印度公司垄断的情况,使得我们无法获得高额利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转运的利润拿走。”
“大顺,将波罗的海的贸易市场,赌在了您、或者说赌在了俄罗斯帝国的身上。”
“瑞典太过弱小了,无法得到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市场。”
“对俄罗斯来说,西进,是用俄罗斯的剑,为俄罗斯的犁获得土地。”
“对天朝来说,俄国西进,是为大顺的货物,找到更广阔的市场。”
“环波罗的海的贸易圈,利润实在巨大。而这巨大的利润,也是你我两国互信的基础。”
“我既不压瑞典东印度公司、也不压丹麦东印度公司,我压俄国获得波罗的海的霸权。有霸权,才能控制贸易。”
“我出货,你抢市场。赚的钱,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