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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外,悬挂着两块木牌匾文。
【公者平也,平公察理;堂者同也,同堂论事。公堂者,所以奉公勤民。凡有利于公者,无不咨而谋之,举而措之,以笃庆士林也。】
【情有真伪,事有是非,非经公堂察论,曷以标其准。】
虽然不如大顺的县衙气派,只是个大型民居改的,但这公堂外立着的木牌上的字,已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大堂内的桌上,摆着一套厚厚的《大顺律》,压在上面的,则是一套《巴达维亚法令集》。
许是没想到刘钰会来,连富光赶忙将那本巴达维亚法令集放在一旁,不再使之压在《大顺律》的上面。
可刘钰已经看到了,便问道:“你们平日断案,是依照《大顺律》?”
“正是。”
“若是《大顺律》与巴达维亚的法令起了冲突,听谁的?天朝与巴达维亚,熟大?”
这是个送命的问题,连富光也不敢回答,心说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至于吗?
刘钰笑了笑,坐在正堂的桌上,抖了抖那本自己都没看过的《大顺律》,随便翻了几页,扔到了一旁。
心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朝廷没本事拿下南洋,若真的苛责这些人数典忘祖、以致让巴达维亚律法高于大顺律,那就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武直迷呢?把那济贫院的账本拿来,我要看看。”
现任的武直迷急忙将厚厚的账目拿来,上面当然都是汉字。
刘钰翻开,看了约莫小半个小时,终于看出来了点门道,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死后没人抬棺的武直迷邱祖观,是哪年担任武直迷的?”
“回大人,西洋历1705年。”
刘钰将账本往1705年翻了翻,发现这个账本,几乎是以1706年为分水岭。
1706年之前,大部分入账,都是主动捐助的,足见华人并不像是连富光所说的,一心只想着自己,也是有恻隐之心的,愿意做慈善的。
多的几十荷兰盾,少的三五个铜板,甚至还有一两个铜板的。
但从1706年开始,账目一下子不对了,收入暴增。
密密麻麻的出现了结婚“捐”款;死后“捐”款;烧纸“捐”款;垄断坟地卖坟,等等收入。
但连富光说的“奴婢死后必须花25文钱买坟地”的收入,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看来城内的七八千华人,并没有多少家里养奴婢的。
抖了一下账本,刘钰问道:“1706年,是出台了什么新规定吗?”
“回大人,那时候唐人多有无赖赖账者,经常假借离婚之名,赖掉一部分账目。所以甲必丹、雷珍兰、武直迷多向总督建言。那年便有了规定,所有唐人要结婚,必须要到甲必丹那登记,由甲必丹颁发结婚证。凡结婚,要向济贫院捐20文钱。”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必须要给甲必丹“喜钱”,因为只有甲必丹手里的大印才能压在结婚证上,不给钱是没法结婚的。这可不是工本费,而是甲必丹的“合法”收入。
刘钰冷笑一声道:“1706年之前,也没有结婚捐赠的钱。也就是说,从1706年开始,结婚也必须得‘捐’钱了,是吧?”
“连富光啊连富光,你说话说一半啊。按你说的,我还以为这巴达维亚的唐人百姓皆有奴婢,富裕无比,所以因此记恨邱祖观。”
“合着这是他当武直迷的时候,结婚也得捐钱、死人也得捐钱、烧纸还得捐钱。”
“他邱祖观巧立名目,死后没人给抬棺,一点不冤。”
“莫说没人抬棺,要是放在天朝,敢这么搞,死后碑都能给他上面兜屎,没人抬棺是轻的!”
“可怎么叫你一说,倒成了我唐人皆因反对‘死后收钱’这种文明冲突,才恨得不给邱祖观抬棺?账本上有奴婢的,本来就没几个人。”
“你这是拿我当枪使?借着‘文化冲突’的名,真正想说的是遗产税?你告诉我,百姓不给他邱祖观抬棺,真的是因为奴婢死后收钱才能埋,这种死后收钱的文化冲突犯了众怒?要是荷兰不取消遗产税,百姓都怀恨?”
“还是因为他邱祖观巧立名目,结婚生孩子都得‘捐’钱,才导致大家恨得不给他抬棺?”
啪的一声,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连富光等人吓得直接跪在了那里,后背冷汗直流,低头不敢说话。
他是实在没想到,朝廷的钦差竟然真的来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账本,而且居然从账本里看出来了问题。
一时间冷汗直流,也想不出什么说辞,只能不断磕头如捣蒜。
刘钰捏了捏有些疼的头,心道他妈的真的是一丁点都指望不上你们啊。
“行了,别磕了。我最烦说话只说一半的。张三吃了猪肉,张三也喝了毒药,张三死了。所以,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