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吉宗摇头道:“他很有才能,但他解决不了日本的困境。因为他解决的方法,必然血流成河。旁有唐国虎视,他的路,走不通的。”
荻生北溪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德川吉宗的意思,德川吉宗也不解释,摇头不语。
心里却想,日本的事,刘钰可以解决,也很简单。
就像是土佐一样,就以练兵而言,若各藩武士为正兵,他所编练者,可以用农、工、商为主,可称奇兵。
用奇兵而不用正兵,巩固藩政,四周无人可敌。
均田减赋、废藩而效始皇立郡县、选以科举、学以三代之学校,选贤任能,废黜武士之俸,必可成事。
幕府将军可以带头,造武家制度的反吗?
暂不想这个问题,就算真这么搞,必要血流成河。
而大顺就在旁边,怎么可能会放任日本搞成?怎么可能不趁着血流成河的时候,出兵再战?到时候各大强藩,必要奉大顺为正朔,请大顺出兵,大顺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最激进的办法,到了这一步,有大顺在旁边盯着,已经无法用了。
只能延续旧有的体制,修修补补,维系稳定,看看能不能找出不用血流成河的办法。
而德川吉宗凭借刘钰在土佐做事的风格,猜想到了刘钰的办法。
幕府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修补匠,而不是一个砸了旧船造新船的造船师。
因为在砸船的时候,在旁边的大顺会趁机把砸碎的木料都烧掉。
就算他有本事,真的能力抗大顺与西南诸藩的联军干涉吗?显然不可能。
德川吉宗心里这样想着,也不断地告诫自己,万万不可过于激进,只能一步步的来,否则必完。
收起了关于未来的思索,德川吉宗又让荻生北溪继续完成那封信的最后部分。
挑唆完刘钰和皇帝的关系,在信的最后,便说幕府这边,会效土木堡故事。
再立新君,死战到底,江户不灭,誓不服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荻生北溪写前面那些恶心刘钰的话时,心情有些沉闷。
当写到这一部分的时候,心情激荡,说古论今,将心中郁结的激愤和报国之心,全都化为如刀剑的文字,激昂飞扬,将誓死一战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德川吉宗之所以在信的最后,写这么一封抵抗到底的宣言,吓唬的不是大顺,而是西南诸藩和伊达氏。
措辞越激昂,实际上恰恰是在告诉刘钰:我认输了,和谈吧。
他知道刘钰对日本一直在搜集情报,很是了解。之前的种种作为,也相信刘钰一定会选择对大顺最有利的条件。
刘钰给他的信,他半信不信,也根本没认为那封信上的条件就是全部。但他已经从大顺直插京都的作战中,摸清了大顺的要求:大顺不想占地、不想占据日本、不想统治。
既如此,再打下去,对大顺来说已经无意义了,纯粹浪费钱。
信的最后一段,实则是向刘钰提出了隐晦的和谈条件:保存幕府体制,否则他会奋战到底。
荻生北溪用重重的墨,点下了最后一个字。
将两封信封存,就要立刻送往京都,交到大顺军的手中,由他们转交给大顺朝廷。
…………
就在城中写这两封信的时候,从小滨赶来江户的井伊直定,决定在江户城下,切腹死谏。
井伊直定没有面见德川吉宗,而是在通往江户本城的路上,当着江户百姓和诸多武士的面,要切腹。
他没有选择此时流行的“扇切”,用扇子比划一下就砍掉脑袋。
甚至,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介错人。
而是告诫家臣,无论他有多么痛苦,都不得砍掉他的头。
任何想要帮他的结束痛苦的行为,都不允许,包括将军的命令。
然后,将那封绝笔放在了身旁,就在惊慌的江户百姓的注视下,撩开了自己的上衣。
抽出自己的刀,从左到右先划了一刀,剧痛之下,手腕猛然发力,让刀在腹腔内转了一下,向上一切。
抽出刀,将切腹的刀压住绝笔,这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忍耐力。
皮下组织神经丰富,如果只是切皮和肉,不见得有多疼。
可剖开的腹腔,内里的脏器,开始制造出比切皮痛苦百倍的感觉。
割开的小肠里,还未完全消化的肠道糜液,流进了腹腔;小肠流出的液体内的蛋白酶,腐蚀着自身的蛋白组织;向上横切刺破胃液的酸液,滴滴答答地冲刷着大网膜。
整个腹部,就像是被拔掉了指甲之后,用沾满了盐酸的铁刷子剐蹭。
进化而来为了保护自己、好让自己知道腹部有病变的神经组织,精确地传递着信号。
融合了阑尾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