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的框子里去。
何心隐的萃和堂是如此;颜元的井田王政是如此;李塨的三十年地租赎买公田制依然;黄宗羲的破一统而再封建均田还是如此。
只能在这个圈里打转,走不出去了。
换个洋气点的名字,儒家发展到此时此刻,面对新时代的曙光和黑暗,其指导思想只能是“经济浪漫主义”:要消灭资本主义的矛盾,唯一的途径是反动,使社会重新回到理想化的小生产方式中去。
萌芽长成的大树太可怕了,要吸血吃人腐骨蚀魂,那我直接把萌芽砍了不就得了?
什么叫理想化的小生产方式?既要理想,又要小。
那便是,仁义之下的井田制,仁义之下的行会制,仁义之下的乡贤乡村。
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这句话是有两个要素的。
“理想化”加“小生产模式”。
后者,小生产模式,好说。
前者,“理想化”这三字等同于扯淡。理想化的仁义,带来的就是现实的不仁义。
这是为什么日本非要锁国、非要搞一土一作制、非要压制商人的原因;是为什么前明一开始就把天下设计成一个几乎不流动的大农村。
这也是为什么刘钰极端、极端害怕国子监的儒学学生去欧洲的原因,更是非要派威海一批没学过儒学仁义的人去革命老区巴黎的原因。
启蒙思潮派别很多,但儒生的儒学仁义的文化基因,注定了他们天然最亲近法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学派中的经济浪漫主义,也就是空想小资社——把萌芽快要长成的大树非要塞回胚芽里的派别。
那是让正统资本主义,以及正统科社马恩联合一致,恨的牙根痒痒的派别,而上一个获此两家联合反对之殊荣的,还是正统封建主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化基因决定派别亲近。
不是仁义不好,而是正统资本主义是真不仁义,吃人的效率可比小农经济四百年才循环的速度快多了。
一旦接受,融汇中西,仁义加天然亲近的“经济浪漫主义”,这路就要彻底走歪了。
刘钰不想让大顺出现这种“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的路上,那就只能尽可能对外扩张,用对外扩张来分担初步工业化的痛苦,把痛苦转嫁给外部一些。
逐渐把这个可以把大顺的命要了的怪胎养起来,在有能力吃人之前,不要让皇帝和朝廷看到它的獠牙。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拿到外部市场之前,迟迟不敢在纺织业上动心思的原因,宁可投入巨大的钱财搞蒸汽机、搞铁路等久远费钱的计划,也不先搞看上去更容易一点、更容易挣钱的纺织业。
没有外部市场,赚的钱都是内部的钱,小农也小手工破产分分钟的事儿,皇帝为了江山稳固,定会把纺织机全都砸个粉碎。
皇帝所说的“治本治末”,对象是大顺这个封建帝国,这一点刘钰可以确保,谁来了也没办法,等死就好了。
见刘钰在那猛劲儿摇头,李淦心中一沉,随后又轻松起来。
心道莫说你们没有治标治本的办法,便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又有谁做到了江山永固呢?
苦闷散去,倒是看得开了,笑问刘钰道:“鲸海移民、南洋求活、垦殖蒙古、迁徙西域,这都是治标之术,对吧?”
刘钰也笑起来,补了一句道:“说不定科学院可以搞出亩产十石的办法,也未可知。”
“哈哈哈哈哈……若真能搞出来,朕赏他紫禁城骑马、一品文服,以此功封个子爵也不为过。”
皇帝只当是个笑话,大笑过后,全然不信,心里只是琢磨着移民治标的方法,便挥手叫人先散去,只叫刘钰和江辰每日朝会散后在此轮流当值,若有急事再行召见商议共商。如非急大之事,可直接递书于卢挚垒,天佑殿自会按流程处置。